在确定程金枝还尚有气息之后,元熹公主深切地松了一口气,趁着四下无人,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心里却因为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和程金枝眼中那咄咄相逼的凌厉之色,久久不能平静。
而就在她离开没多久,踏雪便从膳房端着刚出炉的紫米水晶糕回到了房中。
一打开门看到程金枝竟然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地上还留着一摊未干的血渍,吓得登时脸色大变,连手中的糕点都尽数翻到在地。
她一面哭着一面召集其他下人手忙脚乱地将程金枝扶回床榻上,心里只以为是自己照看不周才害得程金枝跌倒在此,心中溢满了内疚和自责之意,
一看到高珩和顾寒清出现在府门口,二话不说便红着眼眶,扑通一声朝着他跪了下来。
“殿下,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的错,求殿下责罚!”
“怎么了?是不是金枝出事了?”
高珩刚抬脚跨入门槛,见踏雪这般声泪俱下地跪在自己面前,心中立时升起了一股不祥之感。尤其是在听闻踏雪所述之后,已经顾不上再对踏雪多家责备,而是火急火燎地直奔后院。
“太医呢!派人去传太医了没有!”
高珩冲进房中,看到程金枝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脸色看起来比自己离开前更加白如纸片,不禁愤然地皱紧了眉头。
尤其是在散落在桌角旁的,几片细碎的镜子残片之后,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之余,只觉整颗心都被人硬生生给挖了出来。
由于元熹公主当时走得匆忙,所以只是大致将目力所及之下镜片残渣拾起来裹了手帕之中,并没有注意到程金枝所靠着的桌子后头,还剩余着一些。
而在看到这些镜片之后,高珩立刻就意识到,程金枝的摔倒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谋的迫害。更重要的是,这分明意味着,程金枝已经看到了自己如今这张,足以让她痛苦万分的容颜。
“本王不是说过,这间房间里不准有任何镜子吗?是谁带进来的,是谁!”
高珩抬手重重地砸向身旁的紫檀桌,一改往日的冷峻沉静之色,周身笼罩着一股足以让人身心俱颤的深重怒意。
吓得屋里的一众下人全都俯身跪倒在地,各个脸上都显出了惊恐不安之色。
“既然王妃已经醒了,你们为什么没有好好看着她,你们明知她身子虚弱,为何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里!若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给本王滚出王府!”
“殿下,贺太医来了!”
正当高珩急火攻心,胸口起伏剧烈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小厮的急切声音。
“快请他进来。”
高珩闻言立时收敛起眼中的怒意,随即语气冰冷地对着跪在地上的这些下人说了一句。
“你们都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都别进来。”
其实高珩之所以如此生气,也并非全是因为面前这些王府的下人们对程金枝照看不周。
他更是在气自己当初没能照看好程金枝,也没能在她身陷险境的时候及时相救,让她一个人只身面对如豺狼猛虎般凶恶残忍的敌人。
一个人在虎穴狼巢之中,保护她腹中那尚未成形的孩子。
而如今她明明已经回到王府之中,明明一身是伤,心力交瘁,受不得半分打击和刺激。
却不仅要默默承受那些她生命难以承受之痛,还要受到那些躲在暗处的,有心之人的迫害。
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自己的过错。
或许顾寒清说的没错,如果程金枝不曾嫁进王府,不曾做这个燕王妃,或许她每一天的日子,会比现在开心安定许多。
可即便这么想,高珩却也无论如何都劝服不了自己,去放弃程金枝,将她拱手相让。
他做不到。
“唉,没想到下官离去才不过几个时辰,不仅宫中遭逢变数,就连王妃竟也……”
贺荃说到此处欲言又止,将诊垫放在程金枝的脉搏之上,脸上显出了浓重的严峻之色。
对于太子之位最终没被废除一事,贺荃作为高珩一方的人,心里自然也不畅快。
但是对于高珩而言,他此刻的全部心思都系在程金枝身上,早已没有多余的心情去考虑其他。他现在只一心希望,程金枝能化险为夷,平安无事。
“贺太医,金枝怎么样了?”
见贺荃脸上的神情愈发为难和凝重,高珩竭力压制住心中不断涌起的担忧情绪,手上却不自觉地抓紧了身旁的帘帐。
“王妃身子本就虚弱,即便醒来,也不应该起身走动,更受不得任何刺激。现下她的脉象很是虚浮无力,且极为紊乱,说明她之前一定受到了一些非常深重的打击,以致心绪起伏巨大,身心一损再损。再加上她的后脑的部位曾遭到硬物撞击,恐有血块凝结从而
影响
情况比起之前,只怕更加不容乐观。”
贺荃说着垂下眼帘深深地叹息一声,继而一脸沉重地摇了摇头。
沉吟片刻之后,这才有意避开高珩神色凛冽的眸子,很是遗憾,又有所顾虑地道出一句。
“恕下官直言,王妃到底能不能安然醒来,下官也没有把握。”
“你说什么……”
听闻贺荃此言,高珩抓着帘帐的手徐徐松开,整个人愣在一处,竟怔怔地失了神。
像是突然间被人抽走了灵魂,只剩下飘荡在人间的,一副无知无觉的躯壳。
只不过,他的心还是会痛。
“不会的,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