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那次之后,殿下再也不会来找我,再也不会踏足这间漱玉阁了。”
位于漱玉阁至高点的阁楼之上,徐如烟一身烟罗迤地长裙,站在阑干前望着脚下人声渐消,灯火阑珊的街市,殷红的唇角微微一抿,继而勾起了一个妩媚的弧度。
“世事无绝对,何况徐阁主说得是哪一次,本王已经有些不记得了。”
高珩容色平和地与徐如烟并排站在阑干前,语气不温不火地说着,视线落在对面小巷口那暗无人迹的一点上,渐渐凝滞目光,眼中雾气弥漫。
“哦,是吗?”
徐如烟闻言一双秋水微光轻漾,嘴边虽然笑容依旧,可心里显然是对高珩这番话生出了几分诧异与怀疑,继而侧目轻瞟了高珩一眼。
“如烟该说殿下是贵人多忘事好呢,还只是单纯地不想提起罢了?不过我倒希望,是后者。”
对于高珩的突然造访,徐如烟一开始的感受,自然是又惊又喜。
毕竟自从程金枝在那晚大闹漱玉阁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与高珩打过照面,高珩自然也没有再因为任何事去“麻烦”过她。
加之那一次她刻意设计陷害程金枝为杀人凶手,却因为岑风的出手相助而幸免于难,徐如烟心中一直都留有一个难以释怀的心结。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毫无疑问,这个心结全都系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
既然高珩如今明摆着不愿再旧事重提,她又何必再对过去之事耿耿于怀,伤了两人的和气呢?
只是徐如烟心中虽然对高珩仍旧满心倾慕,可到底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
她在心里猜测,高珩时隔多日又再度出现在这笙歌袅袅的漱玉阁,一定是怀揣着某种目的,抑或是有求于她。
毕竟在徐如烟看来,他应当不可能是因为想念自己,才在这三更半夜披星戴月,驻足于此。
“我猜徐阁主此刻心中一定在想,我今日到底为何而来吧?”
高珩眼波流转,早就看出了徐如烟眼中的猜忌之色,也知道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并非几句花言巧语就能轻易糊弄。
“如烟心中确实有此疑问。”
徐如烟盈盈一笑,从高珩身上移开目光,微微收紧了两颊的肌肉。
“难道在徐阁主心里,我就只能有求而来,不能只是因为,单纯想来看看吗?”
高珩说到此处剑眉一挑,故意加重眸色注视着徐如烟,深邃的眼眸中精芒闪烁,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魅力,只仅仅一眼,就足以让人深陷其中,难以移步。
更何况,是对他早就钟情许久的徐如烟。
如果不是为了得到玉引山庄那块“天山碧血琉璃玉”,高珩当然不会踏足漱玉阁,更不会在这个女人面前演戏,说一些难以启齿的违心之言。
他本无意欺骗和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然而如今为了一些更重要的人和事,让他不得不放弃原则。
甚至,做出“牺牲”。
“看看?看什么?殿下这么说,如烟可是会误会的。”
面对高珩这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的态度与神采,徐如烟略显羞涩地抬手缕过云鬓,嘴角上扬,眼中更是不自觉地溢出了一抹笑颜。
沉吟片刻,方才稍稍稳定神色道:“说起来,燕王府近来发生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不知道…王妃现在如何了?”
“她......”
听徐如烟提及程金枝,高珩骤然收敛神色,闭上双眸欲言又止,眉宇间酝酿起了一股浓重的悲痛之色。
默然良久之后,这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沉下一口气,将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压抑沉痛,让听者也不禁因为深受感染而动容。
“太医说,她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怎…怎么会这样?”
徐如烟骤然一怔,虽然之前便听说程金枝因为接连遭受打击而一病不起,却显然没有料到竟会如此严重。
但是不可否认,在唏嘘和稍纵即逝的同情过后,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从心底深处慢慢升起的,那抹裹挟罪恶感,却畅快淋漓的欣喜。
只要程金枝一死,剩下那个原本倒贴上门,不得高珩宠爱的的元熹公主,根本就不足为惧。
“或许我们之间,终究是有缘无份吧?不过也罢,反正她心里真正所爱的人,也不是我。”
正当徐如烟压制住心中那抹不合时宜的兴奋,装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悲伤之态时,却冷不丁听高珩道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皱起两道秀眉,像是没有听清楚高珩所述似的,眼中溢满了难以置信的诧异神采。
虽然徐如烟只见过程金枝几面,但无论是她第一次陪高珩来漱玉阁时,那对自己丈夫毫不遮掩的爱慕和眷恋,还是那晚自己在高珩酒中下药后,程金枝夜半飞车而来的“惊人”举动......
都可以清晰地看出,她对高珩这个夫君有多么紧张,多么在意。
况且这对夫妻的感情也一直为百姓所津津乐道,令人称羡,怎么看都不像是伪装出来的假象。
如今听高珩陡然说出这番截然不同的话,确实让徐如烟难以及时反应过来。
“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见徐如烟眼中的惊诧之色显露无遗,高珩神情悲凉地淡淡一哂,心里早就已经拟好了一份说辞。
毫无疑问,是关于程金枝和顾寒清的。
从二人儿时的情谊,到私定终身,遭到骗婚,以及他出手相助云云的所有旧事,高珩都没有隐瞒地一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