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镇压西北部族动乱,鸣金收兵之后,在距离京城三十里的长陵郡疾风坡,刚刚得获大捷的赤羽军正在快马加鞭地行军赶路。
对于此刻朝中的风雨骤变,因为周帝有意派人封锁消息,所以高珩和陈复等人对此尚未知晓。
眼见离京城越来越近,他心中的不安与猜忌也因为如今的风平浪静而逐渐消散,转而满是和程金枝,以及慧妃即将重聚的喜悦。
虽然此次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得胜归来,少不了元熹公主动用其母国势力的慷慨相助。
但即便他对此心存感激,也为她这些日子以来一心一意地追随左右,奋勇无畏地上阵杀敌而心生动容,甚至生出了几丝内疚之意。
可每当面对元熹公主那含情脉脉,满是期许和隐忍的双眸之时,高珩却深知,自己终究无法给属于情人眷侣之间的温存与关爱。
哪怕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瞬之间。
只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在高珩眼中,她不再只是个心高气傲,养尊处优的敌国公主,而多了些女子巾帼不让须眉的刚柔并济与坚韧执着。
如果程金枝不曾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或许真会如元熹公主当初所说的那样,会另许真心吧?
然而,即使此次能替高珩分忧解难,顺利平息战乱,又证明了南楚并无险恶之心,可此刻的元熹公主却并不觉得有多么高兴欢喜。
她侧目凝望着身旁策马扬鞭,容色沉寂的高珩,恍然间竟有些发愣地失了神。
一想到自己深爱的男人即将与另一个女人重聚相逢,从此继续在自己面前花前月下,举案齐眉,她就只觉胸口窒闷,连心室内壁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火灼烧一样隐隐作痛。
如果可以,她宁愿这条路没有尽头,就这样和高珩一直走下去,永远都不踏归途。
因为疾风坡四面环山,乱石嶙峋,所以地势相对险要,须得缓步慢行。
正当队伍就这样平稳有序地行进在山涧之间时,突然间,只见一支细长的利箭从远处的山石中以极速之势飞射而来,直直地扎进了路旁的一棵古树上。
“小心,有埋伏!”
随着陈复大喝一声,整支庞大的军队顿时精神紧绷,剑拔弩张,唯恐受到不明势力的侵袭。
但是沉静良久后,除了过耳的风声与树叶“沙沙”的摩擦声之外,便再无任何其他动静。
“那支箭上有东西。”
高珩沉声说着,收紧瞳孔注视着视野中那支刺眼的利箭,心中不由地蔓延开一阵沉重的不安之感。
还未等他有所行动,只见元熹公主已经率先策马上前,将那支箭取下,继而回身递给了高珩。
高珩沉吟片刻,这才抬手接过,离近了才发现箭身上所绑着的,是一样类似于信件的东西。
他神色疑惑地打开信纸,在当目光接触到上头那几行字的一刹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时间,他只觉头顶传来一阵剧烈的眩晕之感,抓着纸张的手青筋暴起,本就深邃清冷的眸子此刻更是寒霜凝结,可细看之下,却又能窥见一簇簇灼目的火光。
然而在默然许久之后,只见他微闭双眸,只余唇角一丝冰寒彻骨,令人望而生畏的冷笑。
他原本还在怀疑,这只是某些有心之人故弄玄虚,暗中使诈的陷阱。
可他分明认得,这是岑风的笔记。
早在出征西北之前,在程金枝的提醒下,高珩就已经料到,太子会趁着自己离京在外的机会有所行动,所以特地安排沈均留在府中护她周全。
却不曾想到,这早已是个蓄谋已久的局中之局,根本非人力所能控制。
他此刻眼中假仁假义的南楚,就是在身边潜伏已久,披着羊皮的一只饿狼。
虽然他知道,岑风之所以冒险找人前来报信,是不想自己赶回京城“自投罗网”。
可一想到程金枝和慧妃此时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这条路,就再没有转折调头的余地。
他和太子之间,自那次丧子之痛过后,注定只能留下一个人。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殿下,怎么了?这上头写了什么?”
见高珩的容色突然变得异常严峻,元熹公主出于担忧,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了一句,心中也不禁生出了几分忐忑之意。
而听到元熹公主的声音,联想起她和元鹏那装腔作势的虚伪嘴脸,高珩心中猛然一沉,浓重的恨意也随之从心底汹涌而出,继而徐徐侧目转向了她。
一直以来,他即使对元鹏有所保留,心存猜忌,却还是愿意相信元熹公主对自己是出于真心。
可在如今这般朝不保夕的生死劫难前,他再也劝说不了自己再去相信南楚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