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乌云不散。
晌午时分,洗剑阁偌大的院子内仍旧有些清冷,湿润的泥土干净清洁,但是细细嗅来,还是散发着些许的血腥气。
任凭多大的雨,也洗不清昨夜的血迹与罪恶!
“嗖——”
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大门外窜了进来,踏着地面向院中的阁楼里飞去,脚落在泥土上只有一瞬,但是也将泥土溅到了四处。
几个起落,这道身影便掠到了阁楼外,他停下身形,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服,抬脚跨进了门槛,一步跪倒,朗声说道:“赵大人,告示已经张贴完毕,其他人在一旁守候,小人前来向大人回禀。”
他的前方,摆放着一张黑色的长桌,桌上堆积着大大小小、各种颜色的卷宗。一张英俊玉白的脸,本来在细细翻看着卷宗,听到来人的话,他抬起头来,只见他头发略微有些变形,俊美的脸上还留有丝丝污迹,显然是昨夜淋雨所致,只是到了此刻他还没有去擦拭。
“告示贴完了便好,我问你,守阳城的百姓见了这些告示,都是什么反应?”赵知府捋了捋额头的发髻,声音低沉,透出一丝疲惫。
“守阳城百姓看了,莫不欢喜异常、奔走相告。许多人还不相信,我等又认真替他们解释了一番。此时,城内商铺小贩,全都关掉了店面,和其他人聚在一起庆祝四大世家之人的同归于尽。有的人还燃起了鞭炮,缠起了红锦,敲锣打鼓,又歌又唱。赵大人,你又为百姓做下了一桩好事啊!”那人神色有些激动,几欲站起来说话。
“可笑!”赵辛冷笑了一声,“这件事情和我赵某有什么关系!”
他的左侧,正襟危坐的烈虎说道:“赵大人此言差矣,若不是你能接纳我和林玄心的建议,及时地来守阳城中,又当机立断、痛下命令,昨夜之事,不知会如何收场。”
赵辛放下手中的卷宗,站了起来,走出书桌,叹道:“我等受命于天,这只是本分而已,可惜,有些人穿着官服、拿着供奉,却连最起码的本分都不愿意尽到!”
屋内几人闻言,想起了昨夜那以头捶地的廖丹琦,都默然不语。
“昨夜四大世家的火并,死伤无数,惨烈非常。而且死得大多是我大洛的子民。本官从小到大,只听说百姓会因为婚姻、生子、加官进爵,以及老人的寿诞而欢喜,第一次听说他们因为死了这么多人而欢乐,真是可笑又可悲。”
说着,他转头朝右,看着廖丹琦手下的
方通判,问道:“通判大人,昨夜所死之人的籍贯,可否查清楚了?”
方通判惶恐地答道:“我等已经调查完毕。这些人中,除了十个外邦之人,其余大多数是浪迹江湖的游侠,他们大多无父无母、漂泊浪荡,能够查到具体籍贯的十不足一。已经查到的这部分人,我已经遣人前去通知他们的家人了,其余人,哎——”
赵辛面色一冷,道:“查到籍贯的这些人,待他们的家人前来认领尸体后,每人按领五十两纹银,不可有误!”
“五十两?”
方通判和烈虎惊讶出声,方通判忐忑地说道:“大人,一城知州,一年的俸禄也就二十两——”
“住嘴!我说了五十两,便是五十两。至于钱,”赵辛指着桌上的卷宗说道,“就从四大世家的家产里面出!”
方通判闻言,“扑通”一声跪倒,高声道:“大人英明!”
赵辛面色未变,道:“去吧,今日你须将这件事情统查明了,今夜我要是没有见到明细,或者,你的统计有一丝错漏不公之处,你就去死牢里侍奉你的主子吧!”
“遵命!”
方通判答了一声,急忙忙跑出了门外。
赵辛见状,叹了一声,道:“五十两银子虽说贵重,可是哪里能买回那么多年轻又鲜活的性命?他们本可以为国效力、一展风采,可惜啊!江押司?”
“下官在?”
昨夜跟在廖丹琦身后的一个黄衣男子恭敬地答道。
“你听好了,适才方通判统计的那些找不到籍贯的死者,除了十个外邦之人外,须全部葬于城外,无论他们是好是坏,终究不过是作为四大世家的工具而死,既已离世,不可再受曝晒之辱。此事交由你去办理,人手遣调随你的方便。所需钱财从廖丹琦的家中支用,如若不够,再从四家世家家里索取。”
江押司沉默半晌,答道:“大人所言甚是,下官即刻去办理,只是钱财嘛,廖大人家中的钱,恐怕够用了!”
赵辛闻言,气及反笑,道:“很好,很好!那你现在就去,今夜我要听到你的消息,如若你办事不力,与廖丹琦也是同样的下场!”
江押司连忙点头答应,然后速速退出了阁楼。
赵辛将诸事安排完毕,头脑里传来阵阵疼痛,他靠着书桌,掩面休憩了片刻,忽又问道:“烈虎兄弟,梁无尤现在情况如何?”
烈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道:“梁少侠他,哎,我方才正是为此事前来!昨夜守阳城里的名医都来了,只是他们说梁少侠不但气血耗空,身体阴阳严重失调,而且身中三种奇毒,每一种都令他们束手无策,恐怕有些不妙啊!”
“三种奇毒,每一种都束手无策,怎会如此?不行,要不是梁无尤挺身而出,昨夜恐怕就血染半座守阳城了,快,你带着前去看望他,无论如何,要将他救治好。”赵辛听到烈虎的说法,心中深深替梁无尤担忧,急忙催烈虎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