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本事,到哪里不能横行霸道,干嘛还要看着贪官的眼色过活?等你在梁山上扬眉吐气,成了大英雄,看令尊还会不会说你一句!”

少年还没答话,哐啷一声,店门大开。

张青大喜:“武兄弟,是你啊!哎,这就是我方才说的……”

武松没管张青,一双眼睛将那少年审视个遍,才冷笑一声,粗声道:“应武试,你的确不该去——本事还差着点儿!”

想不到那少年却不受激,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笑道:“我自然是本事低微,方才还跟这些大哥说,要多讨教讨教呢。”

旁边侍候的几个小弟听到他自承“本事低微”,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

武松道:“跟他们讨教能有何用,敢跟老爷我来吗?”

如此得罪人的一句狂话,在场所有人居然没有异议。那少年也居然没被激怒,恭恭敬敬一拱手:“愿闻兄台教诲。”

武松从墙角绰起两根哨棒,一根扔过去。那少年一把接住,跟他出门。

张青孙二娘互相看一眼,还想跟出去,斜刺里冒出个潘小园,笑眯眯堵住门:“武二哥说了,单独授课。”

张青摸摸脸上的刀疤。快到手的小弟被别人截胡了,不敢露出太抱怨的神色。

*

院子里,武松把那少年引到正当中,问:“知道我为什么单独叫你出来吗?”

对方规规矩矩一拱手:“还未敢动问……”

啪!武松哨棒一甩,已经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屁股上。那少年毫无防备,“啊”的叫了一声,摔了个大马趴。立刻跳起来站好。

武松大笑一声,这才回答:“因为我闲。”又问:“知道我为什么上来就打你吗?”

那少年双手持棒,马步扎好,摆出个起手式,眼睛跟着武松手上动静,小心翼翼地答:“因为我学艺不……”

啪!武松哨棒一挑一递,对方那点防御跟过家家似的,立刻分崩离析,肋下被重重一击,倒退了三四步,强忍着疼,不叫出来。

“因为我比你厉害。知道我为什么不讲理吗?”

那少年性子再温和,此时也怒了,大叫一声,先发制人,哨棒滚滚一扫,迳奔武松。

啪啪两声,那少年双手手腕早着,撇了棒,倒在地上。

武松拉着他胳膊肘,将他一把拽起来。

“因为这就是江湖。”

潘小园在一旁看呆了,忽然有种拜武松为师的冲动。

滔滔的崇拜之情不止来自她。那少年直接跪下了。

“愿求兄长名号!”

武松丢了哨棒,不紧不慢的说:“你以为江湖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江湖就是就是比拳头,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理。你以为方才那店家夫妇为什么不抢你钱财?难不成真是什么江湖义气?倘若你方才没打过他们,你看他们还会不会跟你讲义气!再看我呢,倘若我是个没本事的寻常百姓,那店家会容我在这里喝酒,和我称兄道弟?”

那少年又是困惑,又有点惊讶,点点头。

“我们几个是身上有官司,走投无路,穷得只剩拳头,才去什么水泊梁山。你呢?放着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去什么梁山入伙,难不成是想拿你的拳头耍威风去?”

那少年轻轻咬牙:“可是,阳关道,也不好走……”

“也许比黑道更难走。但是在阳关道上,你的拳头,可以用来做更多的事。”

那少年静默半晌,朝武松深深一拜。

“多谢兄长教诲,岳飞受用不尽。敢问兄长大名?”

“清河武松。”

……

潘小园再也无法欢乐的围观,腿一下子软成面条了。

“你……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少年让武松扶着站起来,转而朝她一揖,温润一笑:“小弟岳飞,相州汤阴人氏。方才多谢姐姐暗中相助,小弟愚钝,眼下才全都想明白。看姐姐也非等闲人,愿求贵姓。”

潘小园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个姐姐命了。被武松叫声姐,顶多是得个心脏病;被岳飞——哪怕是正太时期的岳飞——叫姐姐,她总感觉下一刻就得平地起惊雷,把她从头到脚劈个焦嫩相间。

好在对方神态真诚,满满的全是感激和尊敬,她也就不客气,腆着脸笑道:“我姓潘。岳兄弟,你家老仆也差不多醒了,赶快上路吧,跟那店家夫妻俩好好道个别。以后再遇上这种事,你也知道该怎么处置了。”

岳飞上了他的江湖第一课,一点就透,微微一笑:“小弟省得。”

武松丝毫没觉得他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见潘小园围着他嘘寒问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不免奇怪。还是上去打断了,问起另一件事。

“不过,岳兄弟,我看你这身本事,要去东京应武试,还真是不太够。你平日里,是什么人教授武功?”

岳飞说了几个名字。武松边听边摇头,自语道:“看你路子,倒是很对我恩师胃口。可惜他眼下不知何处……”

岳飞立刻道:“兄长师承何人?”

武松正犹豫,潘小园抢着说了:“周侗周老先生。”

也不知道是直觉快于思考的速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突然记起来,周侗周老先生,与历史上的岳飞,好像有那么一点关系。

武松见她口无遮拦,一惊,瞪了她一眼。

岳飞却眼睛一亮,说:“是他!小弟曾听我的一位教头提到,周老先生是不世出的前辈,此时似乎在陈留地方休养,只是我们一直无缘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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