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阴晴不定,方才还大好的晴天,炽热炎炎,如今却已阴云密布,雷声滚滚。
锦嫔腹中的孩子终究还是没保住,荣秉烨赶到的时候,只听得到屋里的传来锦嫔声嘶力竭的哭泣,贤贵妃忙迎上前,“陛下。”
“怎么样了?”荣秉烨低声问道。
贤贵妃轻叹了口气,眉心浅蹙,微微摇了摇头,荣秉烨见她这样,心中已然明白了,他的眸光一斜,正巧落在站在一旁的苏代身上,她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亭亭而立。
荣秉烨阔步走到她身旁,柔声问道:“可要回去歇着?”他怕她触景生情,心中难受。
她抬眸望着他,淡淡道:“不必了,也不知锦嫔现在如何了,陛下还是去看看吧。”
荣秉烨眸中溢满了担忧:“若是乏了,便回去歇着,不必和朕说了。”说完,瞧见苏代微微颔首,他心有忧虑,却还是转了身。
心中犹豫了须臾,正要抬脚迈进屋内,贤贵妃连忙上前拦住了他:“陛下,现在屋里满是血腥,污秽至极,万不能冲撞了陛下。”
荣秉烨点了点头,也没有强求,“将太医带来。”
不一会儿,商韬从里面走了出来。
“如何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荣秉烨沉声问道。
商韬仔细将事情说了一遍,众人皆以为荣秉烨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听完了商韬的话,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波动,直至商韬的话音落下,屋内便陷入了一阵寂静之中,这样的寂静叫人难受,纵然和此事无关的人,亦是默不作声的垂眸。
良久,才听见荣秉烨轻笑了一声,众妃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有人悄悄抬眸飞快的扫了眼陛下,才惊觉陛下真的是在笑。
凝妃惴惴不安的轻声道:“陛下……”
荣秉烨猛地回眸盯着她,眸光冷厉,眼底满是阴翳。
凝妃被他的目光瞧得一阵胆寒,垂眸道:“陛下,臣妾已经命人将今日在此涟水榭的餐具酒具皆收了起来,只待太医院的人来查看是否有问题。”
荣秉烨沉沉吐出一口气,眸光看向桓谙其,沉声道:“去太医院再找几个人来,逐个查看酒具餐具。”
桓谙其忙答应一声,便走了出去。
荣秉烨唇角渐渐牵起一丝阴冷的弧度,声音里仿佛覆了层冰霜,寒意逼人:“朕登基这些年里,有不少妃嫔有过皇嗣,可最终能诞下一儿半女的,寥寥无几,朕不管你们背着朕明争暗斗,为了邀宠固宠使了多少阴损龌龊的手段,可现在皇嗣几乎无生存之地,此事朕一定会彻查,若是现在坦白,朕便只发落你一人,若是最后被朕查出来,就休要怪朕下旨灭门了。”
他的眸光如万根细密的银针,直直的扎在所有人的身上,叫人不寒而栗。
众妃嫔面面相觑,皆无人站出来认罪,场面一时又陷入长时间的寂静之中,荣秉烨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在锦瑟斋中等了良久,外头检查餐具酒具的人才进来回禀结果,“启禀陛下,所有餐具酒具都检查完毕,没有牵牛子残留的痕迹。”
这便是和凝妃无关了。
凝妃听了太医院的人回话,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荣秉烨拂了拂手,太医院的人便悄然退出了锦瑟斋。
此时,贤贵妃缓缓开口道:“陛下,锦嫔若非是在此涟水榭服食了牵牛子,那便是在自己的褚云阁了。”
凝妃也轻声开口道:“锦嫔的日常饮食也需要好好检查一番。”
确实如此,牵牛子须得服食才能让锦嫔滑胎,自然是要好好检查锦嫔近来的吃食的,可是苏代却有一点没想明白,她原本以为是有人趁机在凝妃宴请妃嫔的时机上下手,一来既能除掉锦嫔的腹中子,二来还能陷害凝妃。
她本以为,不出意外,餐具和酒具上定会查出有牵牛子的残留,这样凝妃便是百口莫辩,幕后之人也便达到目的,而符合动机,又能将手伸到凝妃这里的,唯有贤贵妃一人。
可眼下情形却有了状况外的发展,和凝妃无关,那幕后之人的推论也可以推翻。
只知道这么点信息是不够的,苏代紧锁黛眉,垂眸沉思着。
过了半个时辰,商韬在锦嫔喝剩的安胎药中找到了牵牛子的药渣。
矛头顿时直指司药司。
楚溱从太医院领完药材回来的路上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无法,只得躲进路旁的烟雨亭中避雨,尽管如此,头发依旧被打湿了些许,甚是狼狈。
坐在亭内,小心的用帕子擦着湿漉漉的发丝,心里却恼极了这无常的天气。
将装有药材的盒子放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看着如注的雨帘。
隐约间,雨中走来一名男子,他步子略急的走进栖鸾亭,虽然撑着伞,身上的常服还是湿了一大半。他将伞靠在桌边,理了理衣服坐在了楚溱对面的廊边,这时他仿佛才看见她,温润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楚溱回应般的笑了笑,按理,此时她该站起来行礼才对,可他身上穿着常服,她不知他究竟是宫中当差的大人还是其他权贵,楚溱垂眸不语,却在用余光打量着他,长身玉立,生得fēng_liú韵致,一袭水色常服,上绣松花色竹叶乘风,纹靛青滚边,腰束翡翠镶金丝边腰扣,系如意玉环,发束碧玉翡翠束发冠。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此时,余光瞥见他那温润如玉的浅笑,楚溱突然有些不想起来行礼。
无言,却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