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吃到一半,宣惠约莫着差不多了,便悄声吩咐采薇:“去外头跟世子说,细柳湖南边的待霜亭,我带人过去。”采薇领命而去。过了片刻,宣惠起身笑道:“大肚婆事多,我失陪一下。”杨云舒问道:“我陪你去吧?”宣惠笑道:“嫂嫂只管好生坐着,我长久未见徐姐姐了,她陪我去,我俩一路说说体己话!”徐樱姁连忙站起来,向众人告个罪,便扶了宣惠走出远香轩。“我……我见着王将军该说些什么啊……”徐樱姁发愁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只管问呀!王将军性格温和,人很好的。”宣惠笑道。徐樱姁紧张地咬着下唇,有些话想问,可说不出口啊!“他,他虽然一直未成亲,可,可年龄不小了,屋里人有几个啊?”问完,徐樱姁就觉得自己犯傻了,就算王聿身边有,宣惠又怎么会知道?“据我所知是没有,以前听见他小妹说过。”顺口提及的王妙贞,宣惠才发现,有些人和事竟然是像上辈子那样久远和模糊了。“啊?”徐樱姁有些惊讶,又暗自欢喜。说话间,待霜亭便到了,里面站着两个颀长的身影。看见她们过来,一个人快步下了台阶,伸手扶过宣惠。“徐姐姐,这是我相公,成国公世子。”宣惠笑道。徐樱姁连忙与裴敏中见礼。“这位是王聿王将军,王爷手下的正三品参将。”徐樱姁羞得不敢抬头,只觉得眼前站着一个身高体健的男子,遮住了洒进亭子里的半面月光。“咦,这是什么香味?”宣惠捏了裴敏中一把,装模作样地问道。“亭子外头有几株桂花,我带你去看看。”裴敏中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徐姐姐你稍等等,我去去便回。”徐樱姁小声地“嗯”了一声。王聿目送宣惠离开的背影,她的披风被秋夜的凉风吹起了一角,飘扬起来。他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羞怯的姑娘。她一定是满怀期待的吧?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坏人,诱骗着眼前这个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姑娘。“徐大小姐,我家里的事你大概也应该都知道……如今父亲瘫痪在床,小妹和离大归,大妹妹是王府的侧妃,并不得王爷宠爱……因着我父亲以前与汪家过从甚密,我也不能肯定王爷是否肯原谅……”说起来是一门锦绣,摊开来看,全是疮疤。王聿的声音低沉温和,缓缓地说着叫他难堪的家事。徐樱姁抬起头看着他,眼前是怎样的一个人啊!白皙的脸庞,看起来并不像是武将,灿若星子的眼眸里带着一点点疲倦和无奈。两人的眼睛对上,徐樱姁几乎要陷到王聿眼中的一泓秋水里。“事在人为,王将军不必气馁。天长日久,王爷必能看到将军的一片忠心。”徐樱姁努力把自己从那双眼眸里拔出来,低下头,轻轻地说道。“……我家事虽是这样,可自认还算自律,并无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身边。只不过……”徐樱姁屏住了呼吸,不会已经有孩子了吧!“我心里曾经有一个人,但与她已是,已是相隔千里。我跟你说出来,也不是要如何,只是觉得应该叫你知道。我会努力忘了她,会努力待你好,你莫要嫌弃。”说完这些话,王聿轻松了许多,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坦诚了。徐樱姁倒是松了口气。她所求的并不多,只要对方有跟她好好过日子的诚意,她已经知足了。“我想说的大致就是这些,不知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王聿温和地说道。徐樱姁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王聿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细长的锦盒,递给她,说道:“这是家母生前的钟爱之物,今日送给你,算是信物吧。”徐樱姁伸手接过,打开看时,是一支通体润白的羊脂玉簪,簪头雕着两朵樱花,一朵含苞,一朵盛开。“我知你名字中有一‘樱’字,也算是缘分吧!”王聿轻轻地笑道。徐樱姁红了脸,小声说道:“我,我并未,并未预备什么信物给你……”王聿笑道:“不用,这算是我私下赠与你的。等我求了王爷赐婚,到你家提亲时,你再给我也不迟。”“你,你还要求王爷赐婚啊?”徐樱姁手里紧紧地抓着锦盒,心中荡漾的幸福感让她如同站在云端。王聿淡淡地说道:“我继母去世,父亲不能操持,与其我自去求亲显得轻慢,不如请王爷赐婚来得郑重。”原来还是个周到体贴的人……宣惠与裴敏中在湖边的桂花树旁站着,看着已经爬上中天的月亮。宣惠笑道:“当年在宫里时,我和两个姐姐还曾摘了花来,亲手洗净晒干,给太后做香囊用。承乾宫里也有两株桂花,我还跟沅湘、采薇一呢!”“承乾宫里还有一株香樟树,旌云姑姑说是我出生时,父皇亲手埋了衣胞种上的,说等我成亲时砍了做装嫁妆的箱子……只可惜现在怕是已经烧没了……”裴敏中伸臂搂住她,安慰道:“只要你过得好,先帝便会高兴的……以后咱们的女儿出生了,咱们也给她种一株香樟树,完成先帝的心愿,你说好不好?”“女儿啊……”宣惠轻轻地抚着肚子,笑道,“不知这一个是个小子还是个姑娘呢!你这个做爹爹的,可起好名字了?”“若是儿子呢,就叫‘见贤’,‘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如何?”宣惠疑惑道:“以前不是说单名一个‘挚’吗?”裴敏中笑道:“我见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就另想了一个……”“不,”宣惠摇了摇头,“裴挚很好,若是儿子,便叫这个名字吧!”裴敏中无奈笑道:“女人心,真是搞不懂!”因为想做你一生的挚爱,想与你执手偕老啊……“若是女儿呢?”宣惠偏头,笑着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