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儿战栗起来,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止。艾琳想把她的衣服给她穿好,茜儿却温柔地推开她的手,冲她笑笑,继续道:“我们冰岩碛虽是小族,但也不能贪生怕死。酋长命令祭司,把自己的女儿露曼公主排第一个。露曼公主没有哭叫,给父母各磕了一个头,便跟随血童国的士兵走出帐篷。就在营地中央,那里已经用冰块垒好了一个刑台,就像你们筑冰墙这样。于是,当着全族人的面,露曼公主被斩首,头颅被挂在一根高杆上。接下来,大祭司把自己的小女儿排在了第二位。我们每家,都被要求献出一个女儿。我们家有两个女孩,我是老小,我还有个姐姐,可我妈妈最喜欢我,但我最爱的人是我姐姐。我姐姐明年就要出嫁了,我希望她能幸福地活下去。所以,我让妈妈把我交给大祭司。结果,大祭司带人来的时候,我妈妈和姐姐都哭晕过去了。大祭司把我们这些等待斩首的少女,都刺了红字,并且关在一块,怕我们逃走。大祭司说,刺了红,我们的灵就脏了。”茜儿说着,重新轻轻拉下粗布衫,指了指自己胸口的红字,血红的36。“酋长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屠藩,威胁是没用的。那时,我已经不抱生的希望,只等待死亡的来临。这个红色的数字就是我的死期,或者说,我还能留在人间的时日。一块关押的姐妹们大都如此。有人哭瞎了眼睛,还是被拉出去砍头。也有人吓成了傻子,一样被砍了头。到第三十天的时候,已经有三十个姐妹被砍了头。营地中央的高竿上挂了长长一串人头,最上面的是露曼公主,有的姐妹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头砍掉了,泪水结了冰,却没有融化。而我们对此也已经麻木。”
大伙唏嘘不止。原以为温柔娇弱的茜儿会痛哭不止,却看她一脸沉静,小鹿似的眼睛静静望着大伙,目光深远,好像在讲一件别人的事,而她只是碰巧看到而已。于是所有人都不禁肃穆而立,仿佛在给那无辜惨死的三十名冰岩碛少女默默哀悼。
石锤低声啜泣道:“那么说,你只能再活五天了,第六天就要被斩首了?”
端木东突然高声恨道:“那冰原宝藏就这么重要吗?值得为它死这么多条命?什么民心之石,狗屁狗屁,狗屁之石!”有人喝止端木东道:“别吵吵!让小姑娘讲下去!”
茜儿却似没有听到他们说话,平静道:“这第三十天的下午,营地外面,包围我们的血童国军队突然混乱起来。很快,血童国的人就全部撤走了。”
大伙儿都舒出一口气,火一哥道:“所以,你就得救了,对吧?”
茜儿慢慢摇摇头:“我们听说,古承袭将军联合了萨图国的军队,打回来了,要夺回温泉堡。全族上下一片欢腾,终于得救了。大伙儿忙着把女孩们的人头从高杆上取下,和尸首一块埋葬。我们这些等着被斩首的女孩也终于被放回家,能和父母亲人在一起了。我妈妈本来病倒了,结果见了我一下能起床了。可她和我姐姐又都哭晕过去了。营地里的哭声和笑声一样剧烈。可第三天傍晚,派去探听消息的人跑回来,告诉大家一个可怕的消息。古承袭将军和萨图国的联军,被屠藩打败了,古承袭败走去了萨图国。就是说,屠藩很快会回来的,斩首将继续,直到酋长说出冰原宝藏的秘密为止。族人都绝望了,绝望之后变成不满和愤恨。晚饭时分,营地里静悄悄的,一点炊烟都看不见。因为没人有心情吃饭。当晚,酋长召集全族人。锦钟酋长走上了冰块垒成的刑台,走到挂人头的高杆,他指着对大家说:‘我女儿的头,曾挂在那儿。其实我跟你们一样,真希望用我的人头替代她的人头,挂在这杆子上。有时候,我也怀疑,这么做值不值得?你们一定想知道,冰原宝藏就这么重要吗?值得为它牺牲这么多年轻的生命吗?我今天告诉你们,冰岩碛守护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民心之石。’我们全族人听完,都气坏了。遇见这种事谁能不生气呀?先是莫名其妙告诉我们,要用生命守护宝藏,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告诉我们,用生命守护一块石头,我们大伙都不干了。可是,锦钟酋长对大家说:‘这就是冰岩碛氏族的命运。我们是个小族,但我们决不自轻自贱,我们要坚守自己的使命。民心决不能落到屠藩这样的人手里。你们今后无论去哪儿,都要永远记住这些,并且告诉你们的子孙后代。’锦钟酋长让大家逃走,而他自己要留在营地。这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父亲和爷爷出生的地方,他不能放弃这里,他要坚守到最后。听完锦钟酋长的话,所有冰岩碛的男人都要求留下,没一个愿意离开。锦钟酋长见无法说服大家,便让所有妇女和孩童都逃走。我就是这样,跟我妈妈、姐姐,还有好多婶婶阿姨和姐妹一块,逃出了我们氏族生活了几百年的营地。”
大伙儿再次舒出一口气。
然而,茜儿突然哭起来。艾琳将手抚在她头顶,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茜儿慢慢平静下来,道:“我们姐妹和爸爸说了再见,知道再也不能见了,把营地甩在身后,越甩越远。大家一路上哭哭啼啼,心里都不愿离开,可又没办法。我们这些女人扶老携幼,一直往东北方向走,也就是往冰原腹地走,尽量远离温泉堡和血童国,想绕个大圈,进入泰坦国。走着,终于看到那大片芦苇了。在夜光下,枯黄的芦苇在狂风中摇摆,下面就是白皑皑的雪。别提多凄凉了。穿过芦苇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