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这些人扬长而去,赵嵩爬起来便是一口鲜血喷出,这是要把他生生的气死。昔年何等荣耀,何等风光恣意,而今连这些宵小之辈,他从不放在眼里的小角色,也来欺负他羞辱他,怎不教他怒急攻心。
赵无忧跪在金銮殿前请罪,这本来就是皇帝安排好的,意在让赵无忧跟赵嵩撇清关系。
文武百官一时间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谁会被牵连。徐明的折子一石惊起千层浪,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如果不是皇帝有心要对付赵嵩,根本不会搭理这些折子。
早些年弹劾赵家父子的折子,还少吗?不是说压下来就压了下来吗?
所以,不是皇帝不处置赵家,只是看他想不想处置罢了!
赵无忧在殿前跪了一日,最后在日落之前,得了皇帝召见。
皇帝道,“赵小爱卿可是在怨恨朕?”
“罪臣不敢!”赵无忧俯身行礼。褪去了官袍,里头是一袭素衣白裳。她眉目如画,面色苍白,面上无悲无喜瞧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皇帝甚是想抱一抱她,奈何这个时候似乎不怎么恰当。毕竟他还需要赵无忧亲自去处理了赵嵩,是以他必须得按捺,身为皇帝应该江山为重而美人次之。
“你当知道,朕教你跪在那里实在也是心疼的。然则若没有这样的苦肉计,恐怕朕释你太过轻易,会惹来朝臣非议。朕这么做,只是想让你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在天下人面前也没有那么难堪。”皇帝满口的为她着想。
赵无忧颔首,“罪臣明白,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朕自然不会杀你,也不会罚你,左不过有些东西得你自己去做。”皇帝将掌心覆在她冰冰凉凉的柔荑之上,“大义灭亲,方能救得你自己一条生路。”
赵无忧敛眸,低低的咳嗽着。
“朕知道,那好歹是你的父亲,这么做实在是有违天道人伦。可你若不这么做,朕也没办法证明你对朕的忠心,对朝廷的忠义。所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总归是要做个选择的。站在朕这一边,或者帮着你爹。”皇帝意味深长的说着,“你是个聪明的女子。怎样抉择才是对的。”
“罪臣,领旨!”赵无忧俯身。
皇帝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这便是皆大欢喜,朕也不会杀了赵嵩,那毕竟是你的父亲,朕不希望来日你恨着朕。朕会便贬他出京,让他走得远远的。他走得越远,你就越安全。”
赵无忧点点头,“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朕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是父女一场,他饶是出卖了你,可终究也是你爹。”皇帝轻叹,“等风头平息一些,朕会让人给他送点银两。让他颐养天年,不会亏待他的。而你只需要替朕稳定朝纲,到时候朕再想个法子让你舍了这一身的重担,轻轻松松的过下半辈子。”
赵无忧扬唇,却是似笑非笑,“罪臣谢皇上恩典。”
皇帝满心欢喜,这就是答应了吗?她答应了?答应了要入宫陪王伴驾?这可真当是太好了,果真是不能逼得太急,毕竟她这样聪慧的女子终是个识时务的。
等着从皇宫里一瘸一拐的出来,温故急不可耐的冲了上去,当即搀住了摇摇欲坠的赵无忧,“怎么了?皇帝打你了?”
赵无忧摇摇头,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没事。回去再说。”
小心翼翼的搀着赵无忧上了马车,温故急得一身的汗,赵无忧是疼得一身的汗。
等回到了听风楼,她已经快要走不动了,最后还是温故将她抱在了这梨园软榻上。听说赵无忧在宫里头跪了一天,温故便动作轻柔的捋起了赵无忧的裤管。
双膝肿得老高,青红交加,如果不是赵无忧惯来隐忍,换做寻常女子早就喊疼了。
温故觉得心疼,便是匆匆赶来的沐瑶也跟着红了眼眶。
“皇帝怎么把你伤成这样?”沐瑶哽咽。
“我去拿药。”温故不愿赵无忧看到自己心疼得掉眼泪,急急忙忙的去配药。
沐瑶忙道,“霍霍,赶紧去端热水过来。肿成这样若是不散瘀,怕是这双腿都要废了。”霍霍领命,一溜烟跑开。
热水敷在膝头,疼得刺骨,赵无忧死死抓着软榻上的褥子,死活没有吭一声。
倒是把沐瑶给急哭了,“你若是疼就喊出来,忍着会更疼,喊出来会好一些。”
可赵无忧却笑了,笑得冷汗涔涔,唇瓣都咬出了血,“这点痛算什么,这些年吃的苦还不够多吗?我若是喊出来岂非要亲者痛仇者快?我不疼。”
比起心里的那些积压的痛苦,这些苦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冷汗打湿了衣襟,沐瑶也在暗暗的抽泣。
即便疼得晕过去,赵无忧都没有哭。更没有喊疼。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温故和沐瑶都是双目通红的看着她,显然是一夜没睡,眼下乌青得厉害。
“你终于醒了?”沐瑶喜极而泣,“你可知道昨夜真当把咱们吓死了,又是高烧又是说胡话的。”
赵无忧愣神,“说了什么?”
“你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喊了一夜。”沐瑶定定的望着她,神色微恙。
赵无忧笑得比哭还难看,抬眸去看温故,温故没有吭声,赵无忧便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大概是情至深思至切,才会在最虚弱的时候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