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这一病,桃花坞仿佛一下子成了侯府最热闹的院子,也不知道大家伙儿都是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自从三娘子断了汤药开始,桃花坞从早到晚时不时的都会有人来窜一下门。
这头一个来的就是裴湘月。
“屋子里还缺什么没?之前送过来的那几个丫鬟用着还顺手吗?你两人若是你要熬药,我就让妈妈多给你送一点霜炭来,粗炭灰大,熬好了药廊子下面就都是一股子煤烟味儿。”
裴湘月一落座,见三娘子气色还算不错,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就念开了。
三娘子靠在床头,和悦的看着裴湘月,一直到她说完,才点头道,“大嫂放心,我这儿都好的,屋里没缺什么,之前新进来的几个丫头用着也顺手贴心,霜炭屋子里还有很多呢,二爷之前用的少,都囤在柴房那儿了,大嫂不用再费心让妈妈送了。”
裴湘月闻言,不由叹气道,“你若真要什么就和我说,别太客气了。”
三娘子闻言,心中也是微动,想了想,终还是笑着和裴湘月开口道,“其实,是有一件事儿想同大嫂商量来着。”
“哦,是什么事儿?”要说裴湘月如今对三娘子的心思也是有些复杂的。
想当初她和宣岚从闺中手帕交变成了后来日斗夜斗的妯娌,记忆中,那似乎是裴湘月第一次这么看透人心。
原来,儿时的交情,是抵不过家族的使命的,所谓的姐妹,也是磨不过权利的诱惑。
那个时候的裴湘月,是孤立无援的,多年的傲然促使她不会为了这样的事儿跑回娘家去吐苦水,可是,夫君不亲,妯娌不合,裴湘月忽然就觉得这头顶的天都塌了一半。
好在,身边还有个一心宠着大儿子的婆婆,好在她宣氏就算再强势,在老夫人跟前也是矮了一分的。
如今宣岚不在了,府上太平了,可是每次看到三娘子,裴湘月内心的那种挣扎和矛盾又会如同雨后的春笋一般“滋滋”的往外冒。
想亲近些,是因为这些年以来她也是清楚三娘子那与世无争的性子的,可不敢亲近是因为裴湘月怕三娘子成为了另外一个宣岚。明争暗斗她其实不怕,她怕的还是看透了人心以后的失望。
“大嫂也是知道的,二爷膝下两个闺女,贞姐儿是还小了些,可仪姐儿今年已经五岁了吧,这成天价的就待在屋子里转悠,我瞧着也不是个办法。”
“你想给姐儿请个启蒙先生?”这大门大户出身的嫡女,裴湘月一听三娘子这婉转的话头,就猜到了她想要和自己说什么了。
三娘子眼前一亮,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大嫂你也知道,哥儿的事儿我是管不着的,也没这个能耐管,但两个姐儿的事……”
其实三娘子也有自己犹豫的地方,毕竟,拿这样的话去和裴湘月开口,其实有点等于在裴湘月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毕竟,裴湘月这儿还膝下无子,而且不用别人告诉三娘子,她也清楚长房那儿是有多紧张子嗣这件事。而现在,三娘子这个便宜娘亲一张口就在和裴湘月商讨给姐儿请先生的事,这前后的差距,又何止是一个孩子这么简单。
但开这个口,三娘子也是思来想去了很久的,她前后比过陆承廷、老太太和姚氏,但是最后还是觉得裴湘月是最合适的人。
其一,她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其二,裴家事杏林之家,若要论找一个适合教内宅姐儿的女先生,人脉还是更足些。
“那你是想请怎么样的先生呢?是教书认字的呢还是仪态女红呢?”
一听裴湘月问的如此仔细,三娘子顿时来了精神,“说道这个,我也没什么主意。大嫂你也知道,这些事情要和二爷谈,二爷多半就成了睁眼瞎,也只有找您,才能让我松一口气。”
裴湘月闻言抿嘴笑了好久,半晌才缓了口气道,“按我说呢,这点的孩子,还是先教书认字把,仪态的话,身子骨也还没张开,女红呢,若是连笔都还拿不顺,又怎么去描花样子呢。”
“大嫂说的是。”三娘子点头如捣蒜。
“那我便来安排安排,三天之后给你个人选,若是你觉得合适……”
“大嫂还是直接给二爷看吧,我不过是帮着和大嫂开这个口。”三娘子将干系撇的干净,其实就是旁敲侧击的想让裴湘月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可整个桃花坞的主子依然只有陆承廷一个,和从前一样,不曾变过。
而这天午后,裴湘月刚走,老夫人就由袁妈妈陪着来了桃花坞。
三娘子当时正在喝药,一听老太太来了,险些就打翻了手中的药碗。
“被起来,躺着吧。”进屋的老夫人见三娘子挣扎着就要起身,便是眼明手快的冲她摆了摆手,“原就是来瞧瞧你,若你再折腾出病来,那我这个老太婆岂不是罪过。”
“我没事,都是大夫小题大做了。”三娘子不由汗颜。
“听说来的是宫里的刘太医吧,他老人家医术精湛,是万岁爷跟前的老太医了,他既给你开了方子,你就不能马虎,若是趁着年轻糟蹋了身子,以后可要吃苦头的。”
“母亲说的是。”三娘子微垂了眼帘,心中却泛起了一阵凉意。
这桃花坞和霁月斋隔的这么远,且请大夫的事还是陆承廷吩咐余安亲自去办的,老夫人这都能知道来的是刘太医,这就是说桃花坞还有老太太的眼线。
可是,是谁?
不过不等三娘子细想,老太太又问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