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调是,血腥气,代表爱与牺牲,还有……永恒守护。”
“血腥……”白卓寒这才注意到,向绅的西装衬衫上,十一个小时的血迹已经氧化成褐色。
与广场的繁荣格格不入,与即将胜利的号角格格不入。
“你……是不是坠机了?受伤了么?”
“不是我的血。”向绅扶了下眼镜,这个习惯的动作一般是为了调整下镜片的角度,来让视觉更加明晰。但是现在,他一点都不想看清白卓寒的脸。
白卓寒打开箱子,几瓶小巧精致的香水瓶像保护在妈妈怀抱里的小绒鸡一样,躲在黑丝绒防震凹槽里躺着。
一张精美的卡片的是品质说明书。
——而另一张揉的烂烂的纸,是唐笙的病危通知单。
“我走的时候,医生说……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我下飞机直接联系你的助手来展会中心这里找你,没敢再开机。
白卓寒,你刚才许愿了么?
把钱捞出来再许一个吧。
祈祷你回去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一张惨白的床单蒙住她。”
“你在说什么……阿笙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专业的医生。但叶溪告诉我,可能是因为你技术太烂,让她宫外孕了。
本来她已经感觉很不舒服,正打算去医院的途中,突然转向回了公司。
之后,她带着团队在实验台上硬撑了八个半小时——
d-real成品出样之后,就昏过去了。
她穿的冬装是那么厚,可是用手一拧都能攥到淌血出来。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撑过来,但是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在上救护车的时候,她的血压几乎都看不见了。”
白卓寒怔了几秒钟,哑然道:“宫外…….向绅你别给我开玩笑好不好!宫外孕跟技术没关系,跟尺寸也没关系!跟——”
“白卓寒,你真的以为噩耗和悲剧都是有概率的是不是?同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过一次,发生在上官身上一次。所以就一定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了?
凌灵死了,我用了十年才走出阴影。书烟死了,上官这一生还会不会爱上别人,难道你不清楚么?
所以你觉得,你的狗屎运比我们旺,无论你怎么作死,都不会失去唐笙是不是?
话说,你脸上是什么……狗屎么?”
下一秒,白卓寒把整个箱子扔进了喷水池,调头就跑。
漂亮的小瓶子在池水里咕噜咕噜地漂浮着,起起沉沉,像是锁住无数灵魂的魔法瓶,不知道哪一只关着快乐,哪一只关着呜咽。
向绅把他们打捞起来,叫susan送去会场。
如果成功了,唐笙是不是也可以算工伤?工亡?
你看,这个世界这么大,生命这么渺小。
别人的故事再惨也是故事,圣光研发部二三十人,还等着年终奖呢。
***
此时的白卓寒觉得,飞机是第二次工业革命最值得称颂的成就。
但还是比不上哈利波特里的火焰瞬移。
层层高空,云端彼岸。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来打发一下煎熬到极致的心情。
最后他请求专机上的医疗人员,能不能给他注射一种药,十小时内自动昏睡。
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怕。
“安定剂就可以了,可是白先生,您确定么?”
“算了。”
白卓寒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还有十一个小时,以唐笙丈夫的身份来回忆他们之间的美好,来畅想他们之间的未来。
这一刻,唐笙还是她的妻子,他的想念是真实的。
如果唐笙不在了,那就只能算亡妻了。所有的想念都成了悼念,所有的想象都成了空想。
最后的十一个小时,他还可以小小地幸福一会儿。
可是白卓寒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如果没有唐笙,他究竟应该怎么办?
高空中,他坚持开机给上官言打了个电话。
小蛋接的。
“白叔叔,我爸爸在睡觉,你找他有什么事?需要叫醒他么?”
“不用了,我就是……问问,你爸爸,睡得很好是不是?”
“嗯,自从妈妈去世了,爸爸每晚都像婴儿一般的睡眠。”小蛋的声音沉了沉,坚强与悲伤就像话筒里的两个声道。
白卓寒唏嘘一声:“他……是不是又失忆了,心这么大……婴儿般的睡眠?”
“嗯,”小蛋点头:“就是睡一会儿,再哭一会儿,哭累了再睡一会儿,然后醒来再哭一会……”
白卓寒把手机丢了出去,躲进了飞机的洗手间。
谁说在上空可以失重?谁说失重,眼泪就掉不下来?
如行尸走肉一般移动到最后一站,医院。
白卓寒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一床雪白被单面前的。
仪器平静地挂在两侧床沿上,毫无生气的人形叠躺在下面。
他伸手轻轻拈住床单的一角,掀开的一刹那,他想过今天是不是自己的生日。会不会突然从里面跳出个朋友,拿着一把彩带喷枪对自己高喊一声supprise!哪怕是蛋糕糊一头,番茄酱弄一脸——
哦,差点忘了,他没有朋友。
白卓寒,你敢面对向她举起的刀子,又为何不敢面对今天种下的果?
刷一声揭开床单,下面的女人白着一张僵尸脸,但分明就不是唐笙。
“白先生!那不是唐姐!”韩千蕊匆匆跑进来,“唐姐还在手术室!你走错了!”
不是唐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