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这才刚入座,凳子还没坐热呢,便远远地听见有人打招呼道:“范学士——”
范文程侧目一瞧,正是宁完我和鲍承先。他们二人皆是一身便服,眉开眼笑地端着酒杯,就坐在他们隔壁的雅间。
“宁兄、鲍副将,真是巧——你二人也在这儿。”
“我们两可是这儿的常客,倒是范学士,日理万机,听说正忙着火器堂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怎么——”宁完我挤兑道:“也想忙里偷闲,出来寻寻乐子?”
范文程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只想来讨杯酒喝而已。”
“啧啧,范学士福气真是好,有佳人作陪,还愁没酒喝吗?”鲍承先抽了一眼那幕帘后头坐着的女人,羡煞道。
“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嘛!”
宁完我一脸会意,“范兄,咱俩也不是不识趣之人,就不打扰你了——”说罢便推搡这鲍承先下了楼。
范文程无奈地扶额,回到雅座上,心想着,这下好了,让他二人撞见了,真不知明天城中会传成什么样子。
这厢的海兰珠已经端起酒盏,自斟自饮了起来。
范文程知晓她与皇太极生了间隙,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其实自宁远回来,他就已知晓她恢复了记忆的事情。却因他们二人之间不知在宁远发生了什么,竟是闹得很不愉快,他夹在中间,也不好相劝,眼看五月初六这一日也渐渐近了,所以他便没有追问。
他也猜得到,之所以她宁愿装疯卖傻,也不愿让他知道真相的原因。
这里……就像是她的香草天空,一个她不愿离开、心甘情愿沉溺的梦境,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找到活下去的希望。她不愿意被唤醒,即便明知道,迎接她的会是苦痛。
“小范,明天之后……你就回去吧。”
她举起酒盏,酒入愁肠,已是视线模糊,思绪混淆。
“你不像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你还有大好人生,还要娶妻生子,你……还有家人,不需要为了我而留下来。”
“我做这个决定之前,王锐他也这么劝过我。”
范文程哑然失笑,“可是怎么办?我好像……更喜欢作为范文程活着。”
海兰珠醉眼朦胧地望着他,“你在说什么傻话?”
“范姐,我遇到了一个女人……实不相瞒,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真的要在这里生活下去。但现在,我想留下来。”
范文程望着台下的莺莺燕燕,脑海中却浮想起了那人的笑靥来。
“四百年,又有什么所谓呢?所爱之人身在何处,何处便是归宿,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