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福晋的一名贴身丫鬟,只说,将这个交给你们主子,她自然明白。”
我将这信条揣在怀里,脑海里想起了在嫡福晋那里见过的那个丫鬟,那时我怀疑她是大妃的亲信,现在这么一出,让我真真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但心中仍有几分畏惧,那丫鬟知道的事情绝对不少,她既用汉字写信条,证明她知道我是汉人,又知道我与皇太极有暗中联络。若这真的是大妃又一个陷阱的话,那我的处境便是危险之极,这么多的把柄皆在对方手上,随便一项便可以置我于险恶之中。
我揣度着对方的用意。既然这样暴露自己的底牌,目的无非两个。
一是威胁,二是走投无路。
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有按信条所写,让姬兰给皇太极捎话,而我则按兵不动,等待着事态的变化。自从知晓这城中境况险恶之后,我每走一步,都在时刻提防着,生怕走错一步,便是自掘坟墓。
当天晚上,皇太极便在他的住处上小设茶宴,款待这位有事要禀的丫鬟。而自从褚英给我考虑时限之后,对我的行动限制也宽赦了不少,至少不用整日只禁足于别院之中了,于是我也连夜赶到了他的住处,一同会一会这个人物。
与我的猜想无差,传此信条的丫鬟,正是常陪在郭络罗氏身边的贴身丫鬟,那位阿巴亥的从姑。
今日一见,她的相貌倒是端庄可人的,年龄也与我相仿,稍作打扮,丝毫瞧不出丫鬟模样来。
“是你——”皇太极一见来人,便皱眉说道。
“奴才见过八阿哥。”
“起吧。”
皇太极愁容未展。我问道:“你们认识?”
他点头道:“她是大妃的堂妹,我们曾经在父王与大妃的婚宴上见过。”
“难得八爷还记得奴才。”
“好了,我二人既是旧识,没有外人,就不必自称奴才了。想你涉险来找我,定是有要紧事了。”
她站起来,对我行了个礼,自我介绍道:“我叫乌拉那拉·塔尔玛。”
我对她一点头,见她与皇太极二人似旧相识般,两人眉目相对,我心中居然有些淡淡的不爽。什么嘛?明明是旧情人幽会,何必拉着我这个电灯泡呢?
塔尔玛就坐后,便对着皇太极哂笑道:“现在要见上八爷你一面可真难,逼得我只有铤而走险。”
“这不是见着了吗?”皇太极斟了一小盅酒,固执地拉我在他旁边坐下,开门见山道,“你既然有话要禀,便直说,近来城中不太平,我们时间不多。”
“八爷是聪明人,我的来意打我一踏进这屋内,八爷应该就猜到了。”
皇太极眼神淡然,并不瞧她,抿一口酒言道,“行军打仗,免不了有死伤,你阿玛博克多乃领战主将,命丧沙场,也算是为国捐躯了。”
“八爷说得轻巧,他可成了二贝勒的刀下之鬼,我却毫不知情地还在帮他们磨刀!”
“从布占泰与我建州反目那一日起,你就该想到有这一天的,”皇太极见她情绪激动,只好放软一些语气,“你为大妃做事,是你自己的选择,又怪得了谁呢?”
我坐在一旁,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倒还听明白了些。原来这塔尔玛是乌拉主将博克多的女儿,而那日在乌碣岩的交战中,代善擒杀了博克多。可是,我不明白的一点事,为何那塔尔玛对代善这般咬牙切齿,说自己还在帮他磨刀?
“我也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我阿玛死在战场上,我怨不得谁,可我没想到,阿巴亥那女人居然这样心狠……她早知道的,为了让二爷立功,她连我阿玛也不顾了!”
塔尔玛潸然泪下,不由得哽咽道:“我是任性淘气,硬要待在建州,我连阿玛的样子都快忘了,没想到好不容易再见一面……却是他的尸首……”
见她这般抽噎,我也不禁心里一酸,想到我见到叶君坤的尸体时的情形……任是谁,到了那种情形下,也会情绪失控的吧!
我与皇太极相视一眼,他只好抚着她的背安慰道:“你便是再怎么哭,也不能把你阿玛哭回来……”
“八爷,这赫图阿拉城里,我再找不到别人帮忙了,唯有你了……”
我见此情景亦是动容,从衣襟抽出一条丝绢来,递给塔尔玛,她接过去拭了拭泪,吸着鼻子对我言道:“让姑娘见笑了。”
约莫是因为方才情绪激动,她垂泪的脸上泛了一层红晕,眼中泪光晶莹,让人不免生怜。
皇太极沉着冷静道:“你若想回乌拉,我可以帮你,若是还想留在城中,便得安安心心留下,再不要掺和大妃的事情了,否则,任是神仙也是帮不了你的。”
“我想留下……”塔尔玛埋着头,声音低低的,“我只是想留下,才会答应帮她做了这么多没良心的事……”
我命姬兰准备了些热汤,皇太极舀了一碗,递到她面前。
“这样大哭了一场,肚子一定饿了,你先喝点热汤,余下的事情交给我打理便是。”
塔尔玛点了点头,眼泪又快要溢出般低声道:“多谢八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