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墨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唐淮墨就顺势收住了话匣,浅尝辄止。
在接下去的几天他都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件事。
而从永蛰谷送来的信亦是在他手中不知去何处向。
迟墨奇怪了一阵子便也就放下了。
他不提,那她也不必说。
毕竟谈恋爱和嫁人不一样。
如果是谈恋爱只是两个人之间的风花雪月,那么嫁人就是两大家子的雷霆轰鸣,茶米油盐酱醋茶,生生能把一个姑娘熬成黄脸婆。
好在新时代的法律条文中对于女性的权力有着名门规定。
时代更迭,日新月异。每一个存活下来的自然人都受有极高的权利,其中女性因各方缘由所享有的权利和待遇都要远高于男性。
——她的世界是一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时代。
翌日拂晓,宿雨初歇。
迟墨听着阳光乍破的声响换去身上的旧服,推开了窗子。
天光微熹之下的院子还带着些潮湿的气息,窗口下翻起的泥土中夹杂淡淡的草腥味。
唐淮墨比迟墨先一步看到了她。
“宝儿。”
迟墨一顿,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师父的声音。
“在这里。”
他向着迟墨站着的窗口缓缓走去。
竹屋的地基也不知道有多高,平日里高她两个头的唐淮墨此时站在窗外竟还要微微地仰起头来看她。
迟墨倚在窗口,还未来得及梳起的如雪长发顺着她垂下脸的动作从耳边滑落,似有若无地拂过了唐淮墨的眼尾。
倏地,唐淮墨抬起左手——
那是一枝桃花。
繁艳、辉煌、盛丽……用多么曼妙的词语来形容它都可以。
“也是入夏了,桃花也都开了。”
唐淮墨这么说着,捻着桃花的手对着她示意了一下,让她低下头来。
迟墨踌躇了片刻,还是将手掌压在窗柩上,自己低下头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靠的很近。
唐淮墨疏朗的眉眼旋即在眼前慢慢放大。
很慢很慢的速度,每一分距离的缩短都带着他手中桃花流转的越发馥郁的味道。
直到最后,他将下唇虚靠在她目光下垂之处,举起了手上托着的桃花,准确无误地别入她的耳上。
“可喜欢……?”
迟墨心神一晃。
等到唐淮墨抽回了手,她还是觉得别上桃花时,被他用指尖无意摩挲到的耳尖带着几分烫灼的热度。
沉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回应,便忙又开口道:“喜、喜欢。”然而话一出口却不由磕绊了一下。
迟墨又顿住,缓了一会儿,打算对着唐淮墨重说一遍。只是眼神才一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她就看到他笑起来的一幕。
“宝儿。”
他笑着指了指她的耳尖。
“耳朵红了。”
迟墨顿了好一会儿:“……哦。”
她像是没事人一样将话应下,淡定回身,耳尖却更红了起来,然后……果断地捏着耳朵蹲下了。
老实说,这种感觉很奇怪,就连迟墨自己也无法说清楚。
也不是没有人给她送过花。花时暮也曾送过。很多人都送过。但是——
迟墨放下了手,交叠着靠在了半蹲着的膝盖上。
但是感觉不一样。
很新奇的感觉。
是因为师父和哥哥很像的缘由吗?
迟墨有些困惑。
她尝试着想象了一下画面——
……嗯。想象不出来。
哥哥怎么看都没有师父的文艺细胞。
身为一个理科生,他平生做过的最为文艺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抱着小时候不肯喝药的她捏泥塑。喝一口,捏一只小兔子。再喝一口,捏一只金丝雀……但不管怎么说,这。
一想到自家哥哥,迟墨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迟墨蹲在地上又等了许久,感觉自己耳尖上的温度散去后,她才又站起身。
唐淮墨在她蹲下的期间一直都站在窗口,眉心微蹙,直到又看到了她的身影后才微微的将皱起的眉舒开。
他抿紧唇线,表情难得的有几分忐忑,“宝儿生气了吗?”
迟墨:“……没有。”
所以说师父真是不通人情世故。
听到了她这么说,唐淮墨就也安心了,“宝儿没有生我的气就好。”
讲真,做人师父做到这种份上……还蛮可爱的?
迟墨禁不住踮起脚尖伸出手在唐淮墨的头上摸了摸。
亏得唐淮墨也是好脾气,一动不动地任由迟墨摸完了这才出声道:“宝儿?”
迟墨没说话,顺势将手放下按在窗柩上,倾过身将身体的重量往下压了压。
因前倾而与他视线平齐的面容近如咫尺。
下一秒,那张素来盛以冰雪的脸上随即被清曼的笑靥所覆盖,宛如春来日暖中的一阙盛景,桃花渐红柳深浓。
春景韶华,千娇百媚,却始终不比她微扬的唇线。
一瞬间,他又像看到了她年幼之时吵着要他梳头。
他抱着她,手中拿着木梳,坐在桃树下替她梳着头。
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姑娘回过头,突然对着他笑了起来。
极为绚烂而明媚的笑——
只是,他忽然的有些看不清了,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岁月太过久远模糊了记忆中太过臻美的画面。然而瞬间,在那模糊的笑颜绽开在他眼前的即刻,那张笑容便如同黑夜之中的花火一般跳动一下,被此时此刻,就在眼前的笑容所取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