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将铺面盘下来,并未自己用,若是租了出去。她暂时不知做什么生意合算,又有十娘的事挂在心上,当初桃朔白要转让铺子,她觉得机不可失才先买下来放在手里,总归是份产业。
长福街地段不错,没几天铺子就找到承租人,平安与对方签好租赁契约,转而回了住宅。回来就见十娘坐在窗边,腿上搁着针线箩筐,手中针线停着没动,双眼怔怔的发呆。这几日十娘一直是这样心事重重,平安猜到与高牧有关,可等了几日也不见十娘张口。
平安只好先问:“十娘,你与高公子……”
十娘一惊,抬头看向平安,抿了抿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高公子说,他想娶我为妻。高家父母早就知道我,一开始不太同意,后来却也默许了。高公子说我若愿意,他们一家要回原籍,打算下个月动身。”
十娘的话略有些混乱,却也道出她矛盾的心理。十娘显然是对高牧有心,难得高牧与她一样,甚至愿意迎娶,并做通了父母的工作,可十娘也犹豫。十娘的犹豫并非是惧怕将来在高家的生活,也不是惧怕高牧将来可能的变心,十娘是放心不下平安,舍不得与平安分开。
某种程度上说,十娘很了解平安。
果然,当平安听了她的话,立刻知道症结在哪儿,也迟疑了。平安虽不舍与十娘分别,可同样舍不得离开京城。如今她们在京城有房子有铺子,左邻右舍又熟,甚至还认识了当朝太子,只要她肯用心,后半生就不愁了。这时候让她突然换个陌生环境,且富贵荣辱都在高家心念之下,她实在不愿意。
分别,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平安认真的想了很久,道出心里话:“十娘,高牧娶你,虽有报恩之心,但未必没有倾慕之意,否则他不至于说服父母,并请你首肯。往后的事虽说言之过早,但高牧此人你认识的比我早,他什么性情你比我清楚,你自然也深思熟虑过,觉得他可以托付终生。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将来有一天高牧或者高家容不下你,还有我呢,你可以来京城找我。”
“你真不与我一起离开?”虽是猜到,可真的听到平安将话说出口,十娘仍旧难掩失落。十娘本想说她孤身一个,可想到平安能力与性情,又已在京城有了安稳的落脚与熟悉的人脉,远比跟着高家去人生地不熟的洛阳要强。
平安笑道:“我才不和你去呢,你这一走,京中的房子铺子都便宜了我,我买几个下人,将来做个小生意买几亩地,岂不是优哉游哉。或许将来我闲了,手里又有钱,还能去洛阳看你呢。”
“那可不成!你一个小女子孤身上路得多危险。”十娘连忙打消她的念头,忍着离别伤感说道:“如今高家遭了难,京城不好留,虽说现在回原籍去,却也是暂时的。高大人罢了官,但子孙并未被夺出仕资格,所以高公子有意回乡攻读,过两年参加科举。”
平安点头:“高公子经过劫难,必能刻苦用功,而高家在京中又有人脉,将来必然能够回来的。”
十娘对自己倒没有多担心,最放心不下的仍是平安:“你一个人也没个倚靠,遇到事连个商议的人也没有……”
“有太子呢。”尽管平安不认为与太子有什么深厚关系,但为十娘安心,故意说道:“我到底是太子的救命恩人,上回太子对我态度很宽和,还说有事可以去找他。我的性子你也清楚,不是个惹事的人,这里左邻右舍又热心,不会有事的。你到了洛阳就来信,我们彼此随时通消息,大家都安心。”
十娘本就对平安十分信赖,平安一番解说保证,渐渐打消了隐忧。正所谓千里搭帐篷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使不是今日别离,将来平安寻到良人,终有出嫁一日,说不得也是天海各据一方。
十娘与高牧的亲事在京中举办,筵席就在高家城外的庄子上。尽管这日宾客很少,却都是至交,婚礼一应流程十分齐备,丝毫未因十娘身份而有所慢待,这令平安安心不少。
四月中旬高家便启程离京。高父经了牢狱之灾,身体受损,精力不济,高母大病一场已是难好,只现今养的好些,所以一家子才赶着上路。平安让刘大一家跟着十娘,又交代了十娘许多话,那仿佛嫁女儿似的姿态,令十娘又感动又好笑。
高牧站在平安跟前,回身望着车内的十娘,与平安说道:“十娘对我有情有义,我对十娘钦佩爱慕,娶十娘为妻非一时感动,而是深思熟虑。你放心,我必会爱重十娘,护她顺遂安康。”
“希望你言出必行。”哪怕高牧看着很可靠,但平安仍对他抱有一丝观望怀疑,人,是会变的。或许她不该这么悲观。
送走了十娘一行,平安一下子无所适从。
十娘不放心她一人独居,坚持在离京前买了几个人,一对儿三十来岁的夫妻带着老父和一双儿女。这家人身世清白,是从直隶过来的,据说是地主突然收回了土地,无田可种,无钱无米,便一家子出来找活路。平安见老头儿会赶车,能看门守户,夫妻两个能干本分,一双儿女也不小了,大女儿和平安同岁,小儿子也有十二,都能做事了。
平安深知坐吃山空,单靠铺子的租息可不行。
原本太子的赏赐不少,但买了铺子现银子就用光了,那些首饰当掉了几件,她怕十娘将银子都用在了高家身上,特地给了十娘五十两,又将首饰选了两件,她自己手边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