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么,北平没回来,不是因为伤没养好,而是调回原来的独立三营了。”

“啊?为啥?”

“那谁知道……”

“真笨,还能为啥,十有八九是因为那个王阿娇呗,北平妈妈肯定是怕她……你们懂。”

“哎呦,真没看出来王阿娇还挺水性杨花的,容川刚死了没一年,马上就盯上纪北平了。哎李永玲,你原来跟王阿娇一个班,她那人到底咋样?”

李永玲张张嘴,又闭上,像是躲什么,低下头继续锄地。

“你们看,连永玲这么老实的女生都不评价,可想而知王阿娇到底是个啥样人!真替容川感到不值。”

“她本来就是第三者!”

“啧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那。”

不远处,王娇带着草帽在骄阳下沉默地锄地,阴影下,看不清脸色变化。张小可听不下去,锄头往地上一杵,指着那群女生高声嚷道:“你们几个不劳动,站在树下胡说八道啥呢!这个月工资还想不想要了!如果想要,就赶紧干活去!”

听见这话,几个女生顿时作鸟兽散。张小可对王娇说:“别理她们,上学时就都不是省油的灯。东家问一嘴,西家说一句。挑拨离间,没出息的很!”

“谢谢班长。”若说没往心里去是假的,但王娇早已没了与人吵架的精神。这种事,就算吵赢了又能怎样?容川回的来吗?红霞呢?还有她和纪北平,很多事发生了,若想忘掉,只能用一辈子。王娇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李永玲。比起那些伤人的话。曾经的朋友变成陌路人,其实更令她难过。

晚上吃饭时,张小可匆匆从指导员办公室跑回来,推门便对大家说:“快点吃啊,一会儿全连开会。”

“啥内容?”黄小芬问。

张小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才说:“还不清楚,估计和考大学有关!记得不?年初时,李旭去团部开会,无意中听见两个领导聊到这件事,当时咱们还觉得是天方夜谭,国/家把咱们下放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哪还能让咱回去上大学。可现在看,想必八九不离十了!”

这番话让宿舍里的姑娘们热血沸腾。“这么说,咱能回北京了?!”

“那可太好了!户口应该也能调回去吧?”

“我得赶紧给我妈写信,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哎呀,语文书放哪儿啦!”……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着,为即将到来的这一改变命运的时刻焦虑兴奋,王娇则默默坐在一旁陷入了沉默。她只知道1977年恢复高考,现在刚1974年,这种考试算什么呢?晚上开会,果然如张小可所说,与考大学有关。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先要报名,然后连队内进行一次测试,合格者还要通过群众投票,最后选出10个人,然后再去团部与其他连队知青一起参加考试,这回合格了才能去上大学。

“这么复杂啊……”黄小芬头大。

张小可侧头抵在王娇耳边高兴地说:“多亏了你!要不我们哪里知道学习。如果真能考上,早一天回北京就太好了!”

回到宿舍,大家纷纷掏出信纸迫不及待地开始写申请书。唯有王娇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个杯子发呆。

黄小芬写到一半回头看她:“阿娇,你咋不写申请书啊!”

许久后,王娇才“噢”了一声,面色淡淡的,没做任何解释。张小可似乎明白,熄灯前,她主动跑过去帮王娇铺床,问:“你不想走吗?”

王娇沉默一瞬才说:“想,但是又不想。”

“为啥不想?阿娇,你可千万别犯傻!这是咱们离开北大荒最好的机会,也许明年就没有了,你也看见了,这荒山野岭的。除了种庄稼,啥也干不了!今年春节回北京,发现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具体哪里变了,我也不说不清,但环境肯定比边疆好。你若是不想去北京,回上海也行啊,犯不着在这儿委屈一辈子!”

王娇很纠结,沉默一瞬,才说:“我怕……离开这里,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瞎说,咋能回不来?这又不是国外,买张火车票不就来了。”张小可看着一脸惆怅的王娇,咬咬牙,终于说出那番话:“我知道,你不想走,是舍不得容川。但是你有想过吗,你若过的不好,他会开心?说句违反纪律的话,再过几年,这兵团没准就撤销了,到时候你不走也得走,可上大学的机会可不一定还有了!刚才我问指导员,他说如果考上大学,学费是国家负责,咱们一分钱不掏!这种好事,去哪里找?!”

张小可最后说了一番在王娇看来颇为诗意的话:“你若爱容川,他就住进了你的心里。无论走到哪儿,他都和你在一起。”

*****

张强跑进水房时,北平正在洗脚。一条腿撑地,一条腿跨在池子里。张强皱眉:“刚四月就这么用凉水冲,不怕生病?”

“生呗。”他想自己就是死了也无所谓。

张强轻咳一声,等周围人都走了,才半开玩笑道:“别介呀,若是生病了,还怎么见阿娇?”

这个名字让北平心窝处酸了一下。已经有小半年没看见她了,写了几封信,她也没回。上个月实在没忍住跑回七连想看看她,哪怕隔着远远的看一眼也成,结果她被分配到牛棚劳动,他刚想过去找人,却让老谋深算的齐连长看出端倪,拦住他问:“去哪儿?”

“不去哪儿。”北平佯装淡定。

老齐一副尽知天下事的模样,抽口烟,挥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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