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是看了一眼。
他没有说话,也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回过头面对苏靖,对他微微笑了笑,说道:“对不起了!”
然后他的剑轻轻一划,在苏靖的颈下划了一个小口子。
他收了剑。
苏靖却是骇然。
真真正正的骇然。他惊恐地护住脖子,护住,可是怎么护得住!
苏岸的剑上,有苏岸的血,而苏岸的血,染上了乌衣红的毒。诚如苏岸所说的,那毒见血封喉,无治的!
他也无治!他从来没想过要给敌手以任何机会,故而他用的,是这种无解的剧毒!
可是,可是苏岸!
他用染了毒血的剑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个口子!
苏岸对他道:“你不是死于我,你死于自己。”
苏靖一下子便懂了!
他懂了。可是无救了啊!苏岸可以断臂求生,可他不能割断自己的脖子啊!
苏岸的伤口不会杀他,可他自己的毒杀了自己啊!
苏靖惊恐而不甘地,捂着脖子,仓皇后退了一步!
他感觉到血液交混,伤口麻痒,渐渐整个下巴肩膀,全然不能动弹。
毒血蔓延,无救了啊!
可是怎么回事呢?明明机关算尽万无一失的,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呢!
苏靖蹲下身,身体开始颤抖扭曲,脖颈的伤口处,血迹开始变得乌黑如墨。
原来死,就是这样的呀。苏靖有一念间,突然解脱轻松。实在是这十多年活得太辛苦了,想得的都得到过,没想得的,也经历过。
从此不用再殚精竭虑了。世间太苦,祸福无常,沈子苏比他强,就让他继续活着吧!
这场冤仇,他懒得玩,先死告退了!
苏岸简单地将自己的断臂包扎上。然后他侧首,看见那随从勒着奇诺的脖子,而奇诺的胳膊勒着苏皎皎的脖子,夷秦男人高大,在那两个大男人的用力挟持下,苏皎皎像是个幼小而娇嫩的待宰羔羊。
她被奇诺凌空抱起,脚够不着地,脖子在锋刃的威逼下又非常卖力地伸着,大动脉凸出来紧绷着,只要那匕首轻轻一捅,她立马就会血流如注!
苏岸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苏皎皎横尸在地万马奔涌的错觉。
瞬息间,他杀心四起,一念成魔。
已经好久好久了。他克制压抑这么多年,修身养性消磨自己内心的戾气。沉潜隐忍无世无争,要不是因为有个苏皎皎,他差一点就会遁入空门。
可是此时,此刻,他无法克制胸膛翻腾涌动的怒火,一念嗔心起,复又想毁天灭地。
这种毁天灭地的yù_wàng,在听闻碧心郡主被辱于君前时他产生过。因为那被侮辱的不仅仅是一个女人,而是整个大周的尊严和廉耻!
在听闻父亲战死沙场被夷秦纵马拖行二十里血肉飞散的时候他产生过,因为那是他至亲的骨肉,还有整个大周即将沦陷的锦绣江山!
在六万兄弟命丧断臂崖的时候,他产生过,因为那不仅仅是无可挽回的流血死亡,是他的错,还有此恨不雪誓不为人的血海深仇!
而今,那个女孩子,以那种无辜的,几近圣洁的目光看着她,他那纤柔而明媚的皎皎,被人粗暴残忍地对待。
就在他的面前,被人扭曲,压制,其实不必用锋刃,仿佛奇诺只要一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扭断她的脖子。
苏岸压抑着自己内心翻涌的戾气,就想杀了那两个人,哨声一响,唤来安定侯的大军马踏夷秦鸡犬不留!
杀光他们的人,宰了他们的牛羊,烧光他们的帐篷,从此夷秦成为死地寸草不生!
苏岸一双眸子阴测测地看着奇诺持刀的随从,对他道:“你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