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不说暗话,我是赵家未来的正妻,日后与柳姑娘你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柳姑娘少不得要在我那里立规矩。”说着,苏妙真手中檀香木折扇应声而落,正巧儿掉在她裙下。苏妙真半分眼风不扫过去,仍笑吟吟地看着柳娉娉,似没有察觉一般。
柳娉娉不解其意,却见那侍候左右地曲姨娘上前一步,跪地拾起,又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双手捧着递给苏妙真。
苏妙真眼也不看那曲姨娘,拿过折扇,吩咐道:“曲姨娘,给两位姑娘斟茶。”那曲姨娘果然又快步提起一青花折枝花纹提梁壶,为众人斟茶。
柳娉娉看着烟青茶盅里徐徐升起的雾气,登时一愣。
“妻妾妻妾,这就是妾的地位。”苏妙真指着曲姨娘,以扇掩面,“晨昏定省,伺候正妻,生下的孩子也只能喊一声‘姨娘’!柳姑娘,内宅的事赵公子能管多少?你在我跟前,日后也不过是个贱妾。我想要磋磨你,那是易如反掌,由他不得。”
柳娉娉只见那折扇后的杏眼里含了三分冷光,三分警告,还有六分别的意思,柳娉娉心里一跳,有些着慌。
“可若柳姑娘肯给我行个方便,为我们伯府留□□面,主动托病,暂不出嫁——那等我进门,我一定风风光光地把柳姑娘纳进赵府,日后亦是一生的荣华富贵。但我有的,绝不少姑娘半分,而若姑娘诞下子嗣,也留在姑娘身边教养,喊姑娘一声‘母亲’,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柳娉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苏妙真是怕赵府先纳妾伤了伯府的体面,才故意引她至此,想让她主动托病,推个几年。望着沉默寡言一旁立侍的曲姨娘,柳娉娉一时惊疑不定。她自然知道,妾室有多卑下。
当初,当初柳家败了,父亲郁郁而终,头七还没过,她那几位姨娘便被母亲所卖,不知沦落何方,换做了投奔赵家的盘缠……
然而,柳娉娉摸着腕上的手钏,赵越北英挺的面容在她眼前浮现,她记起赵越北曾说过,若苏妙真妒忌,便带她去边关,自然不用在苏妙真跟前立规矩,而隔得远了,苏妙真便是想抱养她的孩子,那也无能为力……
“这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娉娉一深闺弱质,自然不会插嘴,五姑娘找我,却是找错人了。”
“柳姑娘果然不愿?”
柳娉娉摇头,“非我不愿,实是不能。”
她话音刚落,便见苏妙真冷下脸色,嗤笑一声,“柳姑娘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咯,那好,让我们好好算算朝阳院秋千的账!”
轩榭内其余人都是一惊。
柳娉娉更是唬了一跳,站起身怒道,“你胡说些什么。”只见苏妙真微微叹一口气,对乐水榭侧厅扬声喊道,“绿意蓝湘,把东西拿进来。”
说着,侧厅出来两个丫鬟,手中捧了几样东西上来。柳娉娉放眼一看,原来那两个丫鬟捧来的是一秋千画板,一段沾了血迹的秋千绳索,和另两段干净的麻绳,其中一段已经断裂,另有几颗石子,俱被放在捧盘内。
柳娉娉不看还好,一看便是一身冷汗,一个脚滑,她跌回东坡椅内,几乎说不出话来。入夏的暑热天气,她全身上下却都凉沁沁的,模模糊糊似听见轩榭外流水潺潺,虫鸟乱鸣,可更响亮的,却是她自己胸腔内“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让她头昏不已。
赵盼藕出声,“这不是朝阳院的秋千架子上的画板和绳子么。”文婉玉傅绛仙同时起身,过去把那绳索看了,连连点头,“妙真,这是什么意思?”
苏妙真但不答话,指了指曲姨娘,示意她说话。
曲姨娘上前一步,先把赵柳傅文四人扫视了一遍,方朗声道:“那日在大觉寺要在四怡堂的前院开夜宴,我和府中另外两个姨娘都得搬到后面去,我与身边的丫鬟四处闲逛,走到北敞厅边上的小门时,因那门栓的不严实,从缝隙里便看到一个嬷嬷在摆弄那架子秋千,柳姑娘则站在一旁,院中并无人。我当时看过便只看过,还以为是预备着给柳姑娘赵姑娘玩耍用的,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夜里,周妹妹不舒服,说要四下散散透透气,我便相陪了。信步走进了朝阳院,那时候我见着我们五姑娘在秋千旁站着,已经有几分疑心,但那会儿我们二姑娘来了,大伙都低着头听训话呢,正准备往回走,腿酸的周妹妹从秋千上跌下来,便引出一桩祸事来。”
“之后我悄悄地去打听,从赵府的下人那里得知——柳姑娘从不打秋千!”
赵盼藕低声插话道,“确实,娉娉有两个堂姐打秋千时跌了下来,姑母就再不许娉娉打了。”
曲姨娘顿了顿,继续道,
“我实在是满腔不解,但这事关系两府,我不敢瞎说!待家去了,我们姑娘查出来这秋千是人为所断,在府内提审我与金姨娘——我才知道是有人故意弄断了秋千,可这事分明与我二人毫无关系。”
“我这两相结合,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柳姑娘想要害我们姑娘跌下秋千,坏了性命——结果却阴差阳错,殃及了周姨娘和她腹中的胎儿,柳姑娘——”
曲姨娘面上满是鄙夷不屑,“你年纪小小,却心狠手辣。”
说着,柳娉娉见她朝自己啐了一声,“我们姑娘今儿来之前还说,若你肯主动称病暂缓出嫁,她便不把此事揭开,给大家都留个体面,谁料你不识好歹,一定要跟未来主母争锋掐尖儿!”
柳娉娉登时一个哆嗦。
这曲姨娘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