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离琛不由暗骂道,只顾着咬着它的弱点最后被玩了阴招。
他忽略了一点——这怪物也该是个制造幻术的高手,绝不在梦貘之下。
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任思思招来了这个有着强大力量偏偏又很虚弱的妖兽,她吸引它的地方大抵是她疯狂偏执的感情。
有句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这也有相通之处,越是安静的人也越可怕。感情会在沉默中发酵、崩溃,演变成决堤大水,所到之处,万事皆休。
它的力量也附在了任思思的身上,活人的生命和血肉是它的滋养物,但是它不会刻意占据任思思的身体去杀人,这不是妖类的做法,它们更喜欢诱惑引导。所以它会告诉任思思,只要奉献给它足够多的生命,就换回她那个死掉了的哥哥的性命。
饕餮这种能吞食一切的上古妖兽,也是吃过梦貘的,所以它得到了梦貘的幻术并不稀奇,加之它自己更为强大,相应地它的幻术就会更霸道。
说到底,任思思还是人类罢了,而且还只是个孩子而已,一个一无所有胆小怯懦的孩子,她也会害怕,害怕死亡,害怕一个人。于是她本能地带动了饕餮制造幻境的能力,把自己埋在里面,同时顾影制造的幻境给她做了嫁衣。
所有人都以为任思思是舞台上任他们摆弄的戏子,谁会想到这个牵丝戏子会有自己的意识,反过来用他们掩饰自己,
几乎没有任何前奏,突然涌现的幻境刹那间就把你包围进去了。
……也不对,他在那刹那间无端地,有一点悸动,仿佛有什么牵引他来到了这里。
在这个幻境里,各自去寻找各自的现在和过去,隐秘与来路。
半人高的荒草低低摇曳,遥远的风自旷野的那端吹过来,带来了从未有过的体验——是在都市无休无止地繁华里没有的体验。
这里,会是哪呢?
幻境不一定都是毫无依据的,要么是制造人的内心世界,要么就是来源于经历者的记忆。离琛有些茫然了,这不大可能是任思思的内心世界,难道是他的?
他来过这里吗?这遥远的陌生的地方,如斯荒凉,如斯孤独。
突然,有人呼救的声音响了起来,离琛立刻反应过来,拔腿往声音的来源跑过去。随着他的奔跑,每一寸景物都在发生变化,从白昼跑到黑夜,从荒野跑到山村里。
熊熊大火在面前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肉焚烧的气息,村民哭喊着,逃命着。在火中跃出一头长着翅膀的怪兽,流畅的身线里透出张狂的暴虐感,尖利的刺猬一样的毛发里都是隐藏的杀心,赤红的眸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些蝼蚁的生命。
在它的眼里,所有的生命都是蝼蚁的存在,只要它想,随时都能被它碾压成粉末。
他仿佛是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他自己的倒影,还是一身风衣,并没有什么不同。
恍惚之间,觉得他们之间好熟悉,犹如旧友千年之后的重逢。
它也看见了他。它停在半空之中,他站在地上,怔怔地相望,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救救我,救救我。”在混乱中逃跑的抱着孩子的妇女看见了站在村口的离琛,发出凄惨的求救。
怀中抱着的婴孩嚎啕大哭起来,一声比一声急促,惊得离琛即刻回过神,条件反射地举枪朝它打过去,也不管之前那次手枪为何失灵了。
嘭地一声,手枪打响了,那个怪物应声消失了。离琛盯着它消失的地方愣了片刻,四周一下子也静了下来。
静得只能听见火焰燃烧的声音,那种摧枯拉朽的声音和人死里逃生的压抑惊惧的呼吸声。
离琛松了一口气,应该没事了。
抱着孩子的女人依旧剧烈地颤抖着,离琛走过去想跟她说没事了,却只看见她极度惊恐的眼神。
他朝前走了一步,女人吓得尖叫起来:“啊,不要过来,不要吃我!”
这一声尖锐的喊叫生生冻住了离琛的步伐,一股寒气无源地升起,像是同时冻住了他的心脏一样。
冰块出现了裂痕,倏忽炸裂开来——离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逼得他不能呼吸。
因为他在那女人瞪大了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不是他,是它,是那个长着翅膀的怪物,它睁着它森冷无情的血眸,凶狠的目光一刀一刀地剐在对方身上——他从那女人眼中看到的也同样剐在了他身上。
只是,它是他吗?他是它吗?
这不可能,一定还是幻境的缘故,离琛在心里默念着,脚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如梦初醒的村民们沸腾起来了,扛起来锄头举起了棍子,痛恨地高呼:“杀了这怪物,为死去的相亲们报仇!”
他们一呼而上,咬牙切齿着直要把他撕成碎片一样,铺天盖地都是怨恨的诅咒,“杀了他,杀了他。”
离琛忘记了逃跑,他已经感受不到什么别的东西了,他无法控制心底的颤栗,连带着身体也无法自制。因为他们冲向它的时候,他在他们的眼睛里只看到了穷凶极恶的怪物——那根本就不是人。
他极力地要看清那究竟是什么,怎么他就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呢?他忘记了所处的险境,疯狂地要去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死前瞑目的答案。
混沌中,他已经被包围了,钝重的物体竟然从他心口处穿过去,足见下手的人是用了多可怕的力气。
他们面目狰狞着,人与|兽,并无半分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