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钤在这头后悔,李德才在另一头却是唬得胆子都快吓破了。
他虽然晕了过去,但并没有躲过被人拖出殿外打板子的命运,更惨的是,因为慈明殿中黄门手脚粗暴,他半路就被颠醒了。
宫中有专人负责刑罚,黄门将他拖过去之后,就站在一旁,等着打完板子之后,好回去给田太后复命。
李德才的脚站都站不稳,瘫软在了地上,他看了看左右两名候着行刑的人,全身都冒着冷汗,慌的几乎要动弹不得。
他的胸口一阵发痒。
事已至此,躲是决计躲不过了,只能看看有什么办法贿赂一下行刑之人了。
还记得年纪小的时候听宫中老黄门聊起犯了错受刑故事,说是有两个人一同开罪了一位权宦,被罚打板子,其中一人找机会给了一颗珍珠给行刑的人,另外一人因身无长物,就只得顺其自然。
结果同样数量的板子挨下来,一个事后养好伤依旧活蹦乱跳,另一个则被打得血肉模糊,骨头都断了,后来瘸了腿,被放出宫去。
一个残疾的阉人在宫外能有什么下场?
当时那老黄门是拿这个例子来教训他们,叫他们谨小慎微,不要轻易开罪了他人。作为底层太监,他也只作为逸闻听,从未想过这对自己会有什么意义。
直到今日,趴在这地上,对面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行刑者,他突然就想起了这个故事。
眼见对面二人向自己走来,李德才忽然一个激灵,想到自己袖中还藏着今日从太和楼出来之时,笙娘子给的好处。
记得是一个荷包,轻轻巧巧的,不晓得里头装了什么。
此时此刻,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李德才趁着监刑的人不注意,将那荷包从袖子中摸了出来,等行刑之人的手搭了上来,立即将荷包偷偷塞入了其中一人的手中。
对方的动作凝滞了一下,表情却丝毫未变,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与另一人一起将李德才搭在了刑台上。
李德才的裤子被褪到了膝盖处,为了防止他挣扎,双手双脚都被刑台上的铁环扣了起来。
行刑之人举起板子开始打,另一人则是在计数。
并不是错觉,那板子高高举起,重重打下,声势浩大,可真砸在身上,却没有预想中的那样疼。
李德才嘴上被布条勒住,想叫唤都叫不出来,只能发出一阵阵的闷哼。
二十大板很快打完,慈明宫的黄门拖着他回去复命。
李德才趁着人不注意,感激地看了一眼行刑者。
等他去慈明宫门口磕过头谢恩,重新回到福宁宫,小皇帝早已酣睡。
今日是他当值,没有得到赵显的批准,只要有一口气在,自己就不能离开福宁宫。
他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只能硬撑着侧躺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之间,旁边有了什么动静,他睁开眼,原来是一名往日极爱巴结自己小黄门。
对方谄媚地笑着,偷偷塞过来一瓶子药。
李德才接过来,打开了瓶塞,一股辛辣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小黄门做了一个口服的动作,又比了两根手指。
李德才将药收在怀中,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小黄门勉强一笑,失望的神色怎么也掩饰不住,重新又退了回去。
李德才并不当做一回事。
宫中多的是捧高踩低、互相陷害之事,不是自己门路找来的药,他哪里敢碰。宁可错过这顶顶重要的服药、擦药时间,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后臀疼痛,睡也睡不着,只勉强眯了一会,挨过了这一个漫长的夜晚,不多时,角落中的日晷就指向了红色的标识处。
李德才忍着痛爬起身来,走到小皇帝的床边,颤着嗓子轻声唤道:“陛下,时辰到了,今日您还要上朝。”
赵显惺忪着双眼,翻身坐了起来。
众黄门伺候他梳洗换衣。
送完小皇帝上朝,交接完毕,李德才终于回了自己的房舍里头。
他的心拔凉拔凉的。
既然已经斩了子孙根进宫,就已经是不要祖宗、不要姓氏、不要脸面,宦官没了退路,只能一心依靠主子。
前朝的时候后戚当道,许多次都是靠着宦官扶持,才将江山延续了下去。后来因为朝中权贵拉帮结派,攻讦宦臣祸国殃民,齐心协力将权宦打压了下去,结果后戚干政的时候,没了制衡的人,反倒真的乱了朝。
可以说,许多时候皇族与宦官都是相扶相依的关系。
比起朝中的臣子,宫中的宦官更容易揣摩上位者的心思,也与皇族更为亲近,又因他们并无门徒子弟、亲眷故旧,办起差事来,反倒比朝臣公正客观。
李德才自调到了福宁宫,是一心一意伺候小皇帝的。他识字不多,不晓得什么叫做君臣相得,也不晓得什么叫做忠心耿耿,却是尽心尽力地办差,想着挣一个前程出来。
王文义就是他的榜样。
听闻某一次圣人得了重病,王文义不眠不休照顾她,结果圣人是病好了,王文义却发起了高烧。
当值之时,本来是不能离开,可圣人却特批他回去歇息,还赏了药,又赏了菜。
这是多大的造化!
如果有一天,他能得陛下赏一回药,真是宁愿为其赴汤蹈火。
然而今天他为着小皇帝挨了板子,对方没有任何安抚,似乎还将这事给忘到了脑后。
让他怎么平静得下来!
难道这二十大板就白挨了?
板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