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显运气不错。
事发之时,李德才应对及时,请来的大夫医术虽说不上高超,却也算得当机立断。
无论是参片、参汤、针灸、艾灸,都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医官们口头谴责那大夫扎了小皇帝的曲骨穴,可换做谁来,都没有旁的办法。
救下命就是万幸了,危机关头,曲骨穴上的这一灸,当真是险之又险,生生把小皇帝踏入鬼门关的一条腿给拉了回来。
可也仅仅只是救回了性命。
天子有恙,连续半个月都没有上朝。好在他本身存在感也不是很强,在过去十多年里,一直都是太后监国,如今不过恢复了原状而已。
在政事堂、枢密院一惯与太后对立的老臣们站出来表示,天子仅是身体不佳,并无大碍之后,朝野上下纷纷表示情绪稳定。
当然,背地里大家如何议论,就不得而知了。
踢开了赵显,田太后却并不高兴。
这件事从始至终都不在她的掌控之内。按她原本的打算,等后妃入宫,小皇帝有了后,她自然有办法可以顺顺当当地废了他,而不是现在这般仓促应对。
看着手下讯问后得到的口供,结合医官们呈上的推论,田太后很轻易就得出一个结论:赵显的头脑并未受到太大的损伤,也能正常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无论后期恢复情况再好,也不可能再次站起来了。
简而言之,他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大魏并不需要一个沉疴难起,无法履行职责的皇帝。
只要真实的情况一公布,不需要她发话,文武百官自己就会逼着赵显禅位。
可如此一来,谁能接手帝位呢?
小皇帝因为马上风倒在女人的身上,这种事情无论怎么辩解都是洗不白的。她只能想办法将内幕遮掩起来,而目睹了现场的石颁与褚禛不仅不能透露出去,也要帮着皇家一起挡窟窿。
至于为何会犯病,医官们诊视之后,都认定除却酒意上头外,小皇帝在短期内还用过剂量极大的虎狼之药。
田太后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折子,想了半日。
究竟要不要追究,追究到什么程度。是查明真相的好,还是不要再去管他。
王文义轻手轻脚从殿外走上来,禀道:“圣人,崔奉药着人送来脉案。”
田太后点了点头,示意他将脉案拿过来。
脉案共有两份,一份是小皇帝的,一份是笙娘子的。
赵显依旧不能起来,太医局的奉药、医官们已经使劲了浑身解数,也仅是能尽量确保他在身子不动弹的情况下,四肢不会萎缩得太快而已。
而笙娘子那边,按医官的说法,她身体康健,腹中胎儿情况良好。
她看完脉案,抬起头道:“传令下去,给新妇们赏菜。”
赵显虽然废了,后妃却是不得不接。按着礼部择定的日子,三位后妃都依礼抬进了宫。
即使是守活寡,面子上还是要做全。
前几日她已经与臣子透露了某位被小皇帝宠幸的宫女已有了身孕的情况,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遍。
若是那笙娘子能一举得男,确认此子血脉无误后,将会归入那宫女名下,届时立了后,交由皇后抚养。
想到过一段,还要立后,新生子交给谁来带,又是一场较量。田太后支着额头,烦得不得了。
赵显这个蠢货,从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临到了了,还不忘给她找点麻烦。
京城与广南相距甚远,这边何苏玉已经入了宫,周秦依旧全然无知。
广南西路一年中大半都在战事之中,田地荒芜,百姓流离。桂州虽然处于相对腹地,正因如此,反倒是其他州府难民奔逃的方向。
朝中免了赋税,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即便不需缴纳粮税,广南的粮,还是无法自给。
周秦拿着府内前个月的账册,去寻了赵老夫人。
“岁中时好米一百七十文一斗,普通良米八十文一斗,如今才半载不到,已经卖到好米四百八十文一斗,普通良米近三百文一斗。”她语气微顿,“祖母,兴平仓里还有多少存粮,撑不撑得住……”
桂州米价连月来翻了近四倍,护国公府自然无所谓,就算涨个十倍百倍,也是吃得起的,可普通百姓就要叫苦连天了。
过了冬不多久就要新春,若是在年里闹出什么乱子,即使身在前线,暂兼广西经略、桂州知州的周严也脱不开干系。
赵老夫人从战乱中走过,自然比孙女更明白稳定粮价的重要性。
广南本来粮源充足,宾州、象州、邕州、全州,仓内各自都有大量存量。尤其是邕州,乃是广南的主要产粮大州。当日苏令的一把火,不仅烧掉了交趾兵补充粮饷的企图,也把邕州的府库存粮烧得干干净净。
桂州近几个月一直作力于转运粮秣、兵丁去往前线,兴平仓里还有多少余粮,确实要打个问号。
按理说,政务之事本不该由两人插手,可虽是田储负责后勤,但出了事,承担责任的仍旧是一把手周严。两家人如今绑在一条绳子上,谁有了错,另一边都不能置身事外。
赵老夫人把田储请了过来,隐晦地问了问他对于平抑粮价的打算。
对着护国公府的人,田储并不隐瞒,他道:“桂州粮价连连翻涨,除却供不应求,粮米确实存量不够之外,与当地奢遮富户囤居积奇也脱不了干系。”
他颇有些无奈地道:“本来我打算抓几个典型,杀一儆百,可因为前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