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哥……”周延之几乎是叹息地道,“我听衙门里头的人说了,你今天一大早,就被圣人宣进了宫,被逼着当堂自辩,如果不是真的扛不住了,圣人不会把你推出来的,咱们干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如缓一缓,你身上的压力也轻些……”
田储笑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两人一面在说着话,外头来找田储的人一面增多,周延之知道自己在这里拖得越久,对方事情越是办不完,只得忐忑地记下了田储说要改的地方,退了出去。
次日,京都府衙颁布了新的禁令。
家住梁门附近的朱明第一时间拿到了下人自衙门门口誊抄过来的副本,看完之后,他已经紧皱了好几天的眉渐渐展开,随即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片刻之后,他对着来复命的下人吩咐道:“出去打听打听,外头的人是怎么说的。”
话刚落音,就有小厮进来禀道:“老爷,西大街的郑二爷来了。”
朱明呵呵笑了起来,道:“这个老郑,消息倒是不慢。”又道,“请他进来!”
郑二爷看起来约莫四十余岁,神清气爽的模样,他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拱手道:“大喜啊!”
“喜从何来?”朱明做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郑二爷正要说话,看着桌案上誊抄的副本,笑骂道:“你个老狐狸,明明已经晓得了,还要来装!”
朱明也不再装傻,忙问道:“你可知道外头的人是怎生议论的?有没有可能让厢军那边收回原本的命令?”
郑二爷道:“已经派人去打听了,昨日那承恩公府的世子一早被宣进了宫中,当廷自辩,他到底是年纪小,不经事,估计昨天丢了脸,今日就想着要找回场子。”
朱明也露出了心有戚戚的表情,点头道:“原来还不知道怎么对付他,来了这一出,倒是自投罗网!只盼御史台的人能得点用,闹出这么多事情,若是还能让他安坐着,当真是一群吃干饭的了!”又问道,“这几日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郑二爷满脸的不甘,嘴上恨声道:“时日还短,看不出什么……”
见对方这个回答,朱明哪有不知其中内情,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看不惯那田储四处搞鬼,可不可否认,他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京都城原本是分为上百个坊区,每个坊区分别委招不同的人来管理街道洒扫,收拾垃圾粪溺。郑二爷与朱明各自负责几个坊区,每年除了能从开封府获取丰厚的酬劳,还能合法地由坊区里的居民、商户处收取部分酬金。
这活听起来脏兮兮的,其实当中大有油水,非有背景者不能得。
朱明家中有一位远房亲戚在京都府内做推官,便是对方让他来接这个差事的,刚开始的时候朱明也嫌弃过好几次,可一年之后,便尝到了甜头,还特意送上厚礼,求着那亲戚帮着又争下来几个坊区。
靠着这个,他短短十年内,就攒下了大把钱财,光是住的宅子都扩了好几倍。
然则田储一上任,便趁着六月中法约到期,与二十多名原先的承办者解了约,将此项事宜收归厢军所管。
除却这一项,还有整修道路、疏导积水等等项目,均重新整治。
这无疑是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引起了极大的不满。
能得到这些差事的,个个都不简单,短短数天之内,田储动作这样大,自然招致了御史台的连番弹劾,不仅如此,还有各个衙门、部司中许多人跳出来指责。
朱明刚刚问的那句话,就是想知道厢军收回这一项事宜之后,京城街道、坊间有没有短暂的交接混乱期,须知京城这样大,他们这些人可是团结起来,全然没有交接,就把这一个大摊子给扔了出去,就是想让那田储吃上一个大亏。
只要有那么一两条街道没有人去收取垃圾,粪溺,就能臭气熏天,但凡有一两分的不足,他们就能夸大成十二分,届时大家还可以凑集街坊上万民书给开封府,要求把这些活重拾旧路,再次给回他们。
朱明管辖的坊街在新郑门至梁门之间,这一代都是富庶人家,人群也不算太多,收拾起来并不难,这几日也一直安安稳稳的,大街小巷,倒似比起往日还要干净了几分。
他不知道这是否为个例,才会特意问管辖坊街在桑家瓦子一带的郑老二,彼处人多,又是杂居区,最容易脏乱,原先年年都有坊间抱怨说郑老二的人打理得不够干净,路边有脏污云云。
郑老二说完那一句话,也拉下了脸,道:“你听说了吗,厢军前两日已经成立了一个‘街道司’,向坊间招募五百人,每人每月得钱二千,青衫子一领……”
朱明这几天都忙于联合街坊去写万民书,并未来得及打听这些消息,听了之后,顿时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是真的吗?怎么这么多?都是谁去做,要做什么?!”
他们要洒扫街道,自然也要雇佣人,不过每人每月钱四百而已就涨了五倍,厢军的钱就不是钱吗?!
这钱给他们花多好!
朱明恨得牙都痒痒了。
说起这个,郑老二的心情都变得差了几分,道:“说是优先所在街道的人应招,每日要整修道路、疏导积水、洒扫街道等等,还要盘扫垃圾……”他越说越是恼火,“原本我已经鼓动了好些人一起上书,可被这样一搞,许多人都想着去应招,就算不想要应,因去做活的都是左邻右舍,也不好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