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赵老夫人把过来的孙女留下了,摒开仆妇,低声问道:“昨日田储有没有同你说什么?”
周秦支支吾吾一阵。
赵老夫人心中一叹,问道:“旁的不论,你只说喜不喜欢他?”
周秦的脸顿时就像被火烧一样,热得发烫。
赵老夫人将孙女拉到身边,轻声教道:“你当着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家也不看外头那些虚的,你若是喜欢,我们就好好比较,若是不喜欢,便拒了。”
周秦忐忑地道:“可是……已经同圣人说了……”
赵老夫人道:“你要是不愿意,我自有办法。”
当着赵老夫人的面,周秦那一个不字,怎么都说不出口。她嗫嚅了好一会,想告诉祖母自己不要嫁人,可这话只要一说,只有更糟,只得捏着手帕垂下头,一言不发。
“你再好好想想……”赵老夫人耐心道,“旁的都不用考虑,只想你自己。”
昨夜周秦已经辗转反侧了许久,这桩婚事的前前后后,能想的她都想过了,她考虑过两家结亲之后对护国公府会带来什么影响,田太后会不会有所疑窦,本来叔叔下半年就要回京,这亲事若是一定,他那边会如何……林林种种,唯独没有自己喜不喜欢。
她对田储确实有好感,可昨日以前,一直都只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现在一夕之间变了调子,想要突然转过来,真的很难办到。
赵老夫人并没有催她,而是让她回去好生考虑,又安慰道:“你不必担心宫中的态度,这事还不是你一个小孩子去想的,自有我们长辈操心。”
周秦自回了屋,一踏进门,却见周延之并田储正在里边坐着,见她来了,周延之便站起来,对着妹妹道:“听说你这里的玉兰开得甚好,待我去瞧瞧。”
语毕,看了后头的海棠并两个小丫头一眼。
海棠犹豫了一会,见周秦并没有反对,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在前头领路,与周延之一起出了门。
其余人一走,田储就起了身,大步走向周秦,在她跟前站定,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昨夜没睡好吗?”
周秦没有顺着他的话回,她看着田储,诚恳地道:“田大哥,我还没想好……”
田储没有理会她的答话,而是道:“走了一路回来,累不累?先坐一会。”
虽然才是巳时,太阳已经极晒,周秦自被芙蓉所伤,身子便有些虚,她没有拒绝,上前几步,坐在了田储拉开的椅子上。
田储将旁边的椅子稍微挪得远了些,也坐了。他翻转面前桌上的一个茶杯,给周秦倒了一杯茶,放在对方前边,低声问道:“宪姑,你是真心不想嫁人吗?”
周秦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
她是真心不想嫁人吗?
为什么不想嫁人?难道是因为前世婚姻不顺吗?还是因为前世张家恶心的事情太多,最后自己又被人勒死,导致了现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说起来她并没有过真正意义上成过亲,为什么会这样怕呢?
田储并没有让她继续想下去,而是道:“我听延之说,如今护国公府是你在管着中馈,外头的生意你也帮着在照应,你不想嫁人,是因为怕嫁了人之后,自己没有办法自由自在过想过的生活吗?”
昨夜,不止周秦想了一晚上,田储也揣摩了许久。周秦生在护国公府,虽然父母早亡,可上有祖母疼爱,下有周延之宠着,从小娇生惯养,正常来说,应当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十四岁的小姑娘,正是少女怀春的年龄,哪怕是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说出不想嫁人的话。
他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对方不愿意成亲,想在家中做一辈子老姑娘的理由,只能把稍微沾些边的都问了。
周秦自然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沉默了片刻,端起杯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呷着。
田储又道:“我并不想骗你,我家与寻常人家有些不一样,我娘走得早,我与我爹有些隔阂,若是成了亲,我只能对你一心一意地好,不会在外头三心二意,也会好生护着你,怜爱你,可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大多要赖你打点……你也许……并不会像嫁给别人那样轻松。”
“圣人如今虽然掌着政,可总有一天会撤帘,到时候我们家是什么景况,犹未可知,前两日是我太多冲动,一心挂着你,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如今回头想想,倒是觉得你若是挑个其他合适人家,说不定过得会更好些。”
周秦从未想到过会从田储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如果对方进一步,自己一定会退一步,可现在对方示之以弱,还倒退了一步,自己该如何是好……
田储的神色间颇有些落寞,他看着周秦,自嘲地道:“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自私地想要同你成亲,我觉得世间再找不到像我这样懂得你的人,其他人未必能像我一样照顾你……朝中的事情以后自有定论,只要有心,不过是权衡博弈而已,迟早有解决的办法。可如果此刻放开了你,我知道,我将来一定会后悔。”
他抬起头,深深地凝视了着周秦,一字一顿地道:“宪姑,我不想后悔,你能让我有机会不悔吗?”
周秦捧着杯子,低下了头,感觉脸上似乎升腾起了热气。她的心跳得厉害,双手还微微发着抖,竟有些喘不上气来。
田储见她不说话,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把她手上的杯子拿开,重新放回桌面,轻轻地将手掌覆在了那一双细长白皙的柔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