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坐落于金梁桥街上,与梁门大街相交,不远处就是州西瓦子,离宣德门虽然不近,却也是一处繁华所在。
蛮儿紧张地站在路边,看着她找的那群扮成乞儿的壮丁冲着护国公府的马车围了上去。
她在等一个契机。
作为教坊中伺候娘子的下人,她本就没有名节可言,也不要什么脸,可那些公侯之家的千金不同,她们将名声、脸面看得极重,如果自己当街嚷开了求她接受笙娘子进门一事,对方断然不可能一言否决,不然岂不是要自己给自己冠上一个善妒的名声?
她仔细筹划过。
伺候笙娘子这么多年,或多或少也识得几个有些财力势力的豪强人物,她此次特意找的是外城一位呼风唤雨的大佬,姓丁,对方追求了笙娘子许多年,一直未曾得手。
他做的营生听起来不体面,乃是米田共的生意,即靠着收购京都城内的各类牲畜粪便,倒卖出手赚取差价。
这一门听起来腌臜,实际上却是极吃香的买卖,一般人哪里能染指。那丁老大也是靠着自己是朝中某位宰执的亲眷,又奉承上了某位得势的宗室,仗着年轻时在京城拼杀多年的势力,这才勉强护住了口中的肥肉。
笙娘子向来不喜这等膘肥体胖,不通文墨之人,更瞧不上他的营生,是以他虽痴想良久,却从未有什么机会接近。
这回自己请他借几个人来使使,也不待自己将事情掩饰一番说出来,那丁老大就奉承不已,慷慨拨过来了七八名健壮的雇佣。
这些个壮丁均是日日晚上都推送粪车出城的,个个一身的腱子肉,七八个站做一排,光是看起来就令人怵得慌。
蛮儿已经起了满手的汗。
她旁边还站了一名较为老成的中年男子,是这群人的领头,领头奉的命令是:只要不过分,务必让这一位小姐满意了。
他还有心情说笑,对着蛮儿道:“小娘子莫急,,咱们能使的人手比对方多,气力也比对方大,真打起架来才是有好戏看呢。”
他方才与这小妞聊了半天,倒也打听出几分消息来,似乎是有哪家有些闲钱的姑娘惹了笙娘子,这小使女在替娘子出气呢。
他跟了丁老大这些年,自然知道主家追捧那笙娘子,花了怕有上千两银钱依旧不得近身,此番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讨好,只恨不得掏心掏肺,何况只是给一个不知进退的姑娘家点颜色看看。
他已从蛮儿口中打探明白,这车中所坐不过一个富商家的女儿,是去巴结吏部尚书的二女儿,想要走闺房捷径替家中父兄买官的。刚刚瞧了下,这马车也无豪华装饰,也无品级大小,估计那富商只是有两个小钱。这样的女子,别说一个,就是十个百个丁老大也得罪得起。
蛮儿勉强一笑,道:“不至于要打起来吧,拦下来即可,我只是要同她们家姑娘说清楚两句话。”
“小娘子说笑了,青天白日拦人家马车,谁肯跟你说话,等打服帖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想说多久就说多久!”那男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心想若是不闹出点动静来,怎么显得出他的手段,又怎么显得出自己主人家的殷勤。
蛮儿有些着了慌,吓道:“还是不要打架罢!”
她这话已经晚了。
周秦此次出门带了海棠并一个小丫头,另有老成的车夫两名,护卫四名。
护国公府里护卫与旁的府第不同,过半是北地退下来的伤残老兵,因有了残疾,又没个手艺不好外出谋生,许多老护国公用过的亲兵都投了过来,如今周严戍边,也沿袭了父辈的传统,常招募了没有去处的残疾退役者回府护卫。
这些兵丁,平日里看起来精瘦,比不得那等搬货扛箱推车的苦力者,可真个打起来,三个有力气的都未必能敌得过他们一个。
那群扮成乞丐的人冲了上去,车夫怕撞了人,连忙拉住了缰绳,幸好他技艺高超,马车急停也未出什么岔子。
后面跟着的护卫察觉不对,早已顶了上来。
扮成乞丐的壮丁们有拦马的,有撞人的,有推搡着想要去拉马车帘子的。
那领头的忙捅了蛮儿出去,道:“快去,等马车帘子一揭开,咱们的人就把那姑娘拉出来。”
蛮儿瞳孔微扩,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她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慢慢朝着马车走去。
要怎么说才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会有用吗?
以往笙娘子柔柔地同别人说一说话,对方就什么都应下来了,此刻轮到自己出马,面对的还是一个女子,她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蛮儿茫然地抬起头,半下午的,街上人来人往,护国公府的马车走的正道,此时被拦,早引得一干人等凑头来看,纷纷猜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有好事的还走近了想要看清些,好辨个详细。
那领头的护在后头,把她推上前去,道:“看,咱们的人在掀帘子了,你去罢。”
他话未落音,那名去靠近马车要去揭帘子的壮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竟是被车夫单手抓住了,就这般一个跟头摔将出去。
壮汉跌到地上,撑着想要爬起来,被追上来的一名护卫按在地上,就势“咔”的卸了胳膊。
四周围观的人群一阵惊呼。
壮丁们原本还收敛几分,现在见自己人吃了亏,都红了眼,两边扭打起来。
领头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却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对方明明只有四个人,都是瘦干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