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窗户,沈若华把莲姨娘与金桂二人争吵声听得真真切切的,二人互相揭短互戳痛处,听得青梅与夭桃目瞪口呆,莲姨娘也就罢了,素来蛮横无理,只是想不到平日里笨嘴笨舌的金桂竟然能够如此厉害,跟莲姨娘对阵都不曾败下来。
青梅苦笑着道:“金桂……还真是防着我们呢。”
夭桃一脸不屑:“什么金桂,现在该叫桂姨娘了。”话说的狠狠的,脸色却是难看。
沈若华看了她们二人一眼,也不揭穿,只是接过青梅端来的香薷饮吃了一口,放下来道:“罢了,让她们散了吧,再闹下去只怕连老夫人都知道了,还是三爷没脸。”
又与青梅道:“去把莲姨娘叫进来,就说我有话与她说。”
青梅出去的时候,莲姨娘正与金桂吵得面红耳赤,她叉着腰指着金桂咬牙切齿地骂着:“……你不过是个背主爬床的贱蹄子,还想当主子享富贵,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当奴作婢的命……”
金桂终究是督抚府出来的丫头,冷笑一声:“姐姐也不必如此说,咱们不都是爷和夫人的奴婢么,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怎么还笑话上我了。”
莲姨娘气得直哆嗦,她自打做了姨娘,哪里受过这种气,上前就要厮打金桂,却被青梅叫住了:“姨娘们都尊重些吧,再闹腾下去只怕老夫人该知道了,姨娘没了脸面也倒罢了,三爷丢了脸面只怕大家都不好过!”
金桂与莲姨娘不得不住了嘴,依旧是满脸不甘心地瞪着对方,青梅轻轻叹了口气:“桂姨娘,南厢房收拾好了,让小丫头伺候你过去瞧瞧吧。”
小丫头上前扶着金桂就走,莲姨娘不肯就此罢休,在后面喊着:“你别想就这样算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青梅唤住她:“莲姨娘,夫人还有话要与你说,请你进去呢。”
莲姨娘这才黑着脸,跟着青梅再回了厢房里。
里间里榻上的沈若华脸色又苍白了些,见她进来面露无奈地撑起身子:“怎么就闹开了,不过是几句话罢了。”
莲姨娘越发看不起这位正房夫人,自己的丫头管不住,还被逼的抬了作姨娘,现在连妾都管不住,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恐怕当初不是出身督抚府,三爷也不肯娶了她。
夭桃端了汤药来,满是不满地看了一眼莲姨娘:“夫人还病着,哪里有精神头理会这些事。”
沈若华叹了口气,对莲姨娘道:“她如今是爷的心头肉,你也让着些吧,闹得厉害了,只怕爷未必肯罢休。”
莲姨娘没好气地道:“夫人怕她,妾可不怕,要是这样纵容她,这府里还没个上下规矩了。”
沈若华摇摇头道:“你就是要教她规矩也不在这个时候,凡事怎么也要论个先来后到,还得叫你一声姐姐,有什么事还得你教着她才是。”
莲姨娘眼前一亮,看向沈若华,却见沈若华无力地闭着眼,看不出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素来就是有三分由头就能做到十分的,向着沈若华笑着道:“夫人是个宽厚人,容得下她这般张狂,妾却是个气量浅的,不会纵着她胡来。夫人放心,日后我必然好生‘教’她!”
等莲姨娘走了,青梅才轻声道:“娘子这不是给莲姨娘长脸了么?”
沈若华微微抬眼:“我现在腾不出手来收拾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索性让她们两个打擂台去,也省的她们把心思放在我这里。”
薛文昊回了府便听小丫头禀报,说一早沈氏就带着丫头去了前院,还把金桂带走了。他脸色顿时阴沉起来,脚步不停向着琼碧院东厢房走去。想起他的这位正房妻室,他便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当初沈督抚圣眷深重,薛家复爵也出了不少力,但他就是不喜欢沈氏,就是因为沈家曾经施恩与他们薛家,才会把这么个软弱无用的人嫁了给他,他也不得不娶了她。只是每每他说上几句,她就含着泪委委屈屈看着自己,越是那样他越是厌恶,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从前有沈家在,虽然远在保定府,但他还是不敢太过冷落她,现在沈督抚已经被送到大理寺问罪,她已经无用了,没有娘家可以依靠,自然更不会被放在眼里了。薛文昊想到这里吐出一口气,好似这半年被压得难受的浊气吐了出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若是她敢拿金桂的事发作,那就别怪他不念夫妻情义,必然要送了她去庄子上养病,反正本来她也病得不成样子了。
只是他到了东厢房的时候,小丫头们正忙忙碌碌地进出,见着他忙拜下去:“三爷回来了。”小丫头们的脸上都还带着喜气,全然没有前些时日沈氏病着的时候那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薛文昊疑惑地看了看厢房里面,只是帘子放着的看不见里面的情形,沉声问道:“你们夫人呢?”
小丫头回话:“夫人在里间与青梅姐姐说话,婢这就去禀报。”不等薛文昊开口,一溜烟进去了。
薛文昊皱起眉头,更是奇怪,他来这东厢房什么时候要禀报了,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沈氏是每天盼着他过来的,哪里还会要人通禀,他也不再多想抬腿就向房里走去。
得了禀报,青梅出来打了帘子,迎着薛文昊,恭恭敬敬拜下去:“三爷安好。”只是看也不看他,目光落在地上,“夫人在房里歇着。”
薛文昊冷哼一声,进了房去转过屏风进了里间,正看见沈若华一身家常衣裙半躺在榻上,一把乌黑的发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