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若是东宫之位的决意有这么简单,朝中就不至于在当时还为这太子人选而天天当庭争议了。对于这判诗,皇帝自然是不信的,非但不信,反而怀疑是否有人刻意为之,妄图以这神怪之言对他加以干涉,以图改变最后的结局。
于是皇帝当即便使密卫探查。
沈珵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但这回赵璟煊没说话,事实上当他听到这故事中东宫之位未定,两皇子争太子之位之时,他就完全清醒了过来,没有漏掉沈珵的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听着。
沈珵似乎只是思考了一下措辞,又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密卫传回来的消息中显示五皇子手下有人同那江南名刹中住持交往甚密,并且在此三月间,还有过信件来往,随后又将信件呈了上来。
皇帝看过之后,勃然大怒,当即就停了五皇子的所有职务,并罚其思过一年,不得外出。只因呈与皇帝的信件上详细地记述了五皇子的手下是如何同那住持商议布置,选定判词,又是如何假做为难引得皇帝注意,随后故弄玄虚说出八个字,只为了使皇帝相信五皇子便是命中注定的天子,随后依天意顺顺当当地立五皇子为太子。
但他们过分低估了皇帝,也高估了自己的把戏,最终偷鸡不成,反而以欺瞒之罪被下了监牢,二皇子也在五皇子闭门思过的一年中被皇帝立为太子,最终断了五皇子一脉的念想。
沈珵说到这里,赵璟煊已是牙关紧咬。他不知道沈珵说这个故事到底有何用意,是警告他不要玩这些把戏,还是旁的什么?他现在突然对自己不能视物的眼睛感到了一丝怨恨,如果此时能够看清沈珵的表情,至少能对他的用意有一两分的猜测,而不是看着一片黑暗,耳边回响着这个人说的一字一句,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
更要命的是,他不能撕破这层窗户纸。沈珵前来只是因为好心想要给他讲故事,话本情节虽新,却也是真真切切的故事,他若是打断,那就是他心中有鬼,因一个故事就能心神不宁,定是有非分之想。
怎么样才能不多想,赵璟煊不知道。那些事情并不是经过了几个月没有人提起就能被自然地淡忘的,如果这么容易就忘了,就算他现在下去见母妃和外祖,也只能得到寒心的眼神了。
沈珵接下来什么都没说,赵璟煊因顾虑着,并不敢表现出些微的情绪,只将自己的表情收敛到最规矩的地步,深深地吸气,问道:“后来如何了?”
这句话里是否带有连赵璟煊自己都觉察不了的怒气,庆来不得而知,观察沈珵的面部变化,也得不到任何信息。庆来就坐在一旁,看着赵璟煊在内间坐得越发端正,双目无神却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像是在刑场上垂死挣扎的死囚。
庆来很快就为自己的这个比喻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将王爷比作死囚,说出去就是犯上的大罪。他很快收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又看看已经悄无声息移动到马车外的沈珵背影,眼角却不由自主地往赵璟煊那里瞟。
很快沈珵回来坐好,赵璟煊感到车停了下来。
沈珵说这仅仅是这个故事的一个起始点,往后更多的故事,只能留到日后来讲了。他见赵璟煊淡定又状似遗憾地点了点头,又说现在已到了午时,车队到达了一处驿馆,该用午膳了。
赵璟煊就平静地答应了,又麻烦庆来出去打点,自己以回味之故留在车中稍歇息。庆来应了就下了车去,沈珵自然跟着出去,临走前同赵璟煊对答,两人俱是平淡如水,仿佛沈珵刚才仅仅是讲了一个消遣时间的故事。
等到确定车中已无旁人的气息,赵璟煊挺直的腰杆才终于松懈似的弯了下来。他靠在身后的车壁上,手边锦被的触感唤不回他的丝毫思绪,他只闭着眼睛满脸疲惫,仿佛连喘息都费尽全身力气。
文昶开的药制成药丸,每日午膳前服用,药瓶就在赵璟煊贴身的衣袋里。他此刻靠在车壁上,如柳条一般的手臂伸进衣袋中掏出掌心大小的药瓶,两手颤抖着打开瓶口的栓塞,倒出三颗,连水都毫不在意,仰头就将小指大小的药丸吞下。
明明只是调理的丸药,他却像是饮下鸩酒般干脆利落,仿佛这三颗小小的丸药能如同毒酒一般带给他解脱,带他去往没有任何倾轧的极乐世界。
“这样吃法,怕是要阻了食道。”一个声音响起来,“王爷不若喝些水罢。”
赵璟煊立时就被药丸卡住了喉口,一个气息不顺,就弯腰剧咳起来。咳到眼角泛出了泪花,赵璟煊憋着气息将喉口的丸药硬生生咽了下去,然后感到有人捉住自己的手,将一杯热茶放在他手心。
“吃药这种事情,合该让庆来他们来服侍的。”沈珵把茶递给了赵璟煊,就坐到了一旁,慢慢道,“王爷如今身有不便,更是要小心着些才对。”
赵璟煊已经不想去追究沈珵明明已经出了马车去为什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也不知刚才的状态被他看去了多少。他如今是无法视物,现下连听觉都无法依靠了,真真正正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在意这些又有何用。
接过温热的茶盏,赵璟煊慢慢坐直了,抬手状若不经意地拂去了眼角的湿润,双手扶着茶盏喝了两口热茶,感到气息平复了些许,体内疲惫之感未消。
“将军说的是。”赵璟煊摸索着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