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赵璟煊午睡醒来,默默在心里盘算许久,才下定决心将原本预备着几月之后才动用的法子拿了出来,准备出去筹点钱。于是便叫来春桃,让她拿了纸和笔。
但事情凑巧,这边赵璟煊正在心中思考着措辞,那边夏荷匆匆抱着衣裳就进来了。在赵璟煊这里,就听见房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便是夏荷略带惊慌的声音。
“殿下,宫里降了旨,御前大总管姜全姜公公现下在正厅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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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日清晨,早朝之上。
四月十九,本旬的最后一次早朝,皇城稳定四方皆安,庞大的国家机器如同往常一般运转自如,众大臣都做着打个过场的准备,眼睛盯着牙笏,心里想的是下朝之后衙门点个卯,再做其他安排。
然而就如同说好的一般,例行汇报之后,接连五人出列,皆言有要事上奏。于是一瞬之间,众臣打瞌睡的走神的低声聊天的都抬起头来,把注意力放到了大殿正中站立的五人身上。
五人身形不同神色各异,但说的都是同一件事:三皇子谋逆案。
众人下意识抬眼去看皇帝,却见皇帝端坐上方,静静听着,神色不明。于是私下里各自交头接耳互换情报,只当最后一人话音一落,众臣就立马收了各自的细微的表情,低下头继续盯着牙笏,眼观鼻鼻观心去了。
三皇子谋逆一案,似乎就发生在不久前,而实际上从此案开始清查到最终决断,也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其中牵连甚广,绝非复杂二字可言。光是这前半年的时间,就只进行着一项动作,那便是朝廷势力的大清洗。
四品以上的三皇子一脉官员全部落马,大皇子一脉老神在在,而没有站队的众臣,也都是心知肚明。这一系列动作,出自谁的手笔自是不言而喻,而皇上能够默许那人这么做,就足以表明皇上对于此事的态度。
因此在那个时候,众臣胜券在握的有,事不关己的有,败局已定的也有,无需翻出多大的波浪,这个大清洗就在众臣的静默无言中悄然展开又悄然收尾。该贬的贬该降的降,一切早已成定局,便无需再做挣扎。
而这一场预示着这个庞大帝国的继承人正式确认的事件,本应在罪臣三皇子赐死之后悄然落下帷幕。但后来的事情众人都清楚,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皇帝没有表示,大臣们也没有人甘愿去当这个探路石。但好在皇帝立刻就显露出态度,让诸多大臣在心中一喜的同时,也显出犹疑不定的神色来。
皇上的意思,是要保下三皇子了。
众大臣的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却不防有些看不清楚的,便巴巴跑去向首辅大人请教。
当今的首辅徐维良,身形清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见有人来问,便也十分耐心地解答,从先帝的各项政策说道当朝诸多风物,末了好心地加上一句“皇上的心思,不可猜啊”便好好地遣人送了客。
被送到门口的人晃着晕晕乎乎的脑袋,还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等一回到府上,便恍然大悟又是被首辅大人给绕了进去。
为人臣子的,这么一点自然就透了。当今圣上不比先帝善于纳谏,却是个极为果决说一不二的君主。皇上认定的事情,哪怕大臣们写出雪花一般的奏折,言官御史们将唾沫说干,也是没办法改变的。而身为皇帝,尤其是如此强硬的皇帝,就是有无数种办法让人后悔他所做的所说的违背皇帝本身意志的话和事。
因此上头有这么一个皇帝,做臣子的最好的范本,非当今首辅莫属了。
首辅大人没出声,他们也没必要张开这张嘴。
于是就像赵璟煊了解到的,朝中对于此事的言论便是几乎没有了。在大臣们看来,当下大局已定,皇帝要做什么,他们没必要上赶着触霉头的。
此时在殿上的,低着头装聋作哑的大臣们,多数心中都是这个想法,是以当他们听见五人上奏的内容之时,便不约而同在心中叹气。
想要保住这个位置,还是认清楚形势的好。
有与其一关系好或是有些关联的大臣便不由暗自着急,有的甚至偷偷抹了汗,盯着对方的背影不住叹气,外头说一句,行列中的大臣就得揪心一回。
“……《大楚律》有言:‘凡谋逆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三皇子一案如此决断便是皇上仁慈,然礼不可废,法不可不依,三皇子一事,请陛下三思……”
吏部左侍郎杨学庸面容平静,说完之后就退到一边垂目不语。三皇子一事自然指的是皇上对于赵璟煊网开一面的事情,众人都知道他向来是个古板的性子,此时见他在这五人之中,便是一点都不奇怪的。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乎谋逆一事,关乎国体,陛下不可小觑啊……”
礼部左侍郎倒是个慈眉善目的,平日里和和气气,极为守礼,现下这情况,看来也是让他着急不已。
此二人奏后,鸿臚寺卿、大理寺右少卿附议,众人已经叹无可叹,就见国子监祭酒出列,躬身道:“……祀与戎,国之大事也,兵者,国之大事也,儒者,亦国之大事也。如今三皇子大逆未死,圣人之言,君子之道,家国之义恐为其所妨,天下士子,四方儒生恐为其所惑……”
众臣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