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依仗齐全。
红罗曲盖绣伞、红罗绣圆伞、红罗绣方伞、红罗素圆伞等一应亲王仪制铺成了长长的一片锦云,车马俱全,宫人侍卫各自捧着成双成对的物件,放眼望去,绵延至官道尽头俱是声势浩大的依仗,金红交错,辉煌无比,尽显皇家气派。
赵璟煊是看不见这些的,他正被庆来扶着站在城门外,等着皇帝遣使者前来送行。
若非极为重要的亲王,寻常的出行皇帝是不会出宫的,然这样的事情在本朝也未曾有过先例,是以这回也无例可循,便是皇帝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御前总管姜全很快便带了鸿胪寺官员及宫人前来,出发之前还有一个简短的仪式。
赵璟煊被扶着走完了已被精简过的仪式,日头也上了中天,便是出发时分了。
姜全看了看日头,就独自来到赵璟煊的身旁,大抵是皇帝有什么话要传达给英王,众人也就垂目静待,四下顿时安静下来。
庆来在赵璟煊耳边轻声说了,赵璟煊就点头,也等着姜全的话,只想着大清早的被拉了起来,这下说完就好进了马车略作一番休憩。
谁知就在这时城门内传来一阵清脆严整,气势雄厚的马蹄声,姜全本已到嘴边的话暂时咽了回去,转眼看了看打头的一人,就对赵璟煊低声道。
“王爷,是云广总督,沈珵沈将军。”
赵璟煊听见马蹄声地时候就已想到了这个人,他并不惊讶,只因今日之前,这位沈将军已三次拜访英王府,坐实了他将率部下“护送”英王至封地的猜测。
他只想着,若是过了此时沈珵还未出现,便八成是在县城之中等着了,毕竟这样的安排是不是经过皇帝同意的,他也不清楚。
因而此时他听了姜全的话,也不做回答,只仍站在原地,等着那边的人驰到近前来。
身为将军,出行依仗自是比不上皇家的华丽尊贵,沈珵身后只一列轻骑,其后才是军中营士,身下的马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坐在马背上的人也是规律严整。
沈将军并未如同赵璟煊想象一般只管驰到近前,而是在二十步之外便下了马,一人走了过来。
“征南将军沈珵所属,奉皇命护送英王殿下南下。”
沈珵今日穿了一身暗银色的轻铠,面容肃穆,甫一走到赵璟煊面前便单膝跪下行了一礼。
赵璟煊看不见沈珵的模样,只听到了铠甲与佩剑的金属撞击声,而后有人单膝触地,铿锵的语音便传入耳中。
事到如今,好大的面子。赵璟煊心里这么想,皇上给足了他亲王仪仗,出行之仪声势浩大,送行虽未亲至,也遣了身旁近臣前来,南下之途更是着一方大将护送,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天大的排场了。
本就是天家排场,这一出下来,就如同他并未经历过半年前一案,仍是那个朝廷内外皆知的皇帝最为喜爱的皇子。
现在想这些却是无甚用处,赵璟煊神游片刻便清醒过来,平静回应了,就让沈珵去一边准备,至于熟悉车队,或者需要将兵士安排在哪处,就是沈将军自己决定的了。
“姜公公,”沈珵领命下去之后,赵璟煊又朝姜全道,“不知皇上可还有吩咐。”
姜全方才未发一言,直到沈珵走远,才忙道:“圣上体恤王爷,唯恐王爷于途中委屈,便使奴婢送了这东西来。皇上说,这些俱是出自皇上私库,只让王爷放心用着便是。”
姜全把一个小木匣子递给庆来,赵璟煊听了就让庆来打开。
“是银票。”庆来轻声道。
兑换好的,十三省通用的银票。
赵璟煊皱了皱眉,不解其意。
宫里赏下来的东西,大多是各司置办,皇帝便是只管吩咐的。现下这一匣子银票与宫中各制并无关系,连匣子触手都粗糙无比,虽边角圆润,但显是未曾打磨过的。那么这举动便可算作皇帝个人的意思了?
姜全见了便道:“圣上说了,让王爷切勿思虑太多,这些东西,只管用着便好。”
切勿思虑太多。赵璟煊就着这句话想了两遍,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过去一月间,宫中已然赐下不少东西,现今此番动作,倒是同当时乾清宫会见时截然不同,就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或者皇帝突然忘却了某件谋逆之事。
然而皇帝赏赐的,他也不能退回去,便让庆来收好,告姜全替他谢过皇上。倒是应了赵璟煊当初说的“若得了封地,封赏必然是少不了的”这话了。
姜全又说:“圣上还说,这匣子虽粗劣了些,也只望王爷好生收着,切莫失了惹父亲伤心的。”
这下赵璟煊已不想再去考虑皇帝的态度了,便只答应了让姜全好回话,想着过后让庆来将这盒子寻个地方放了,轻易却是不会动用的。
其后便是些来来往往的话,再三谢过之后,赵璟煊终是上了车辇。庆来并两个小侍卫扶着赵璟煊小心地避开了辇中金炉香盒之类物件,使他在主座上做好了,又将帘子掀开些,好让车内透透气。
时已初秋,天气却仍是干热的。外头的风吹到车内赵璟煊的脸上,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辇车慢慢移动,驶入队列正中,有司礼官朗声道启程,声音一层接着一层传递到仪仗队前方,整个长龙终于是动了起来。
庆来从前头掀帘子进来,告诉赵璟煊说已经启程了,就准备做些茶给他喝。
赵璟煊摆摆手示意不必了,身子歪了歪靠在一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