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孟青直起身来,才望向青主一拱手,开口气息虚浮不稳:“青主明鉴,碧云卫忠诚绝无二心,孟青入门二十四年,自始至终只忠于主上一人,当日主上薨殂,若无老青主之言,碧云卫本应以身殉。”
青主背在身后的双手收紧,双目对上孟青直视过来的目光,虽骨瘦嶙峋,视线依旧锐利如刀。
“这十数年碧云卫无主,日日都是煎熬。更有蓦然就消失不见的兄弟,过不了多久就变成后山一座土堆。”孟青语调缓慢,面上是比旁人更深刻的决然,“四年前钟青、蜀青、季青之死我等永生也不能忘怀,群狼无首无疑自取灭亡,若困于山林之中,我等也不配再称作碧云卫,便不若请青主给个痛快。”
青主仍是默然不语,倒是身旁紫衣人以事不关己语气悠然道:“我早说过现在的碧云卫已经不比当初了,只会吃草的狼,连兔子都能咬上几口,也只有你还想着让他们去同虎豹相斗。”
青主侧头看过来,眼中漠然一片,贺去嘴角一勾,毫不在意。青主目光在下面跪着的二十余人身上扫过一圈,片刻道:“你说得没错。”
孟青一震,依旧挺直了腰板。
“这些年我只顾算计眼前,却忘了身后并非全然无碍,二十五人尚不足震慑,当真是我的过错。”
包括孟青在内的二十余人俱是震惊抬头,眼神中都是难以置信。
“是我无能,青主之位本不应由我来坐。”青主瞟了孟青一眼,冷道,“这些年种种消息经由我手,如今我知道的多些,本为使你们不必有太多顾虑而有所隐瞒,却不想还是因此而生出诸多不满。”
孟青道:“青主即便再如何隐瞒,主上已逝已是不争。”
“既已存去意,去是死,留仍是死,便不如一同求死,我若有所顾忌,就寻得一条生路。”青主将人一一看过,眉目冷然,“这位子我暂时还不可相让,但即便如今我和盘托出,你们这幅样子,我也没那脸面将你们都带到少主面前。”
那肤色黝黑的汉子不忿道:“我等被困于此无他事,只得日日磨砺……”
“方才贺去之言,你若没听清楚,大可使他再说一回。”
贺去看过来,和善地笑了笑,便使那黝黑汉子霎时闭了嘴。
“此为我之过失,如今少主归来,我自当竭力补全。”青主道,“趁我还未说明原委,想走的只管上前,只要接他一掌不死,天下之大,你想去何处,我绝不阻拦。”
其下有数人欲动,也有十数人面色一动,宣之于口。
“青主所言少主……”身形矮小的青九犹豫道。
青主不语,贺去一哂,道:“我这打手当真是做得辛苦。”
说着一把将身边人拉进怀里,青主微闭着眼睛任由他扣紧自己的腰,头靠在对方肩上,轻声叫了一句。
“哥哥。”
贺去眉梢轻扬,抬手抚弄他后颈,视线投向下方,慢声道:“十息之内,可有人?”
有人目露挣扎,但十息过去,不曾有一人上前。贺去冷眼看着这般情状,时间一过,唇边笑意便变得残酷起来。
“既如此,今后再生此意,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贺去扶着青主后颈,指尖在他颈侧细嫩之处流连,不经意瞥一眼孟青,便漫不经心让他们起来,而后抱住怀中人,转身就走。
“跟上。”
这天的晚膳迟了将近半个时辰。
连伯带人提着灯笼找到赵璟煊的时候,酉时已过,英王爷独自站在漆黑的庭院当中,面色比这夜色还要沉。
连伯带来的人动作利落地把灯点上,英王神情才像是稍有缓和的模样,使连伯引路往书房去,并未急着传膳。而等到庆来带着人将晚膳摆好时,赵璟煊已将沈珵留下的两封分量不小的信囫囵看过一遍。
得到应允进入书房,庆来便见到赵璟煊面前案上叠放着的纸张,两只信封随意盖在上头,压着一枚小巧的玉石。案上有一只灯盏,烛火摇曳中,即便周身明亮,赵璟煊的面容依然是晦暗不明。
庆来向赵璟煊告了罪,服侍着他先用过了晚膳,又回禀了对下头的安排,例如季哲明等人的去处,桩桩件件事无巨细。赵璟煊沉默地听着,便使庆来分不清他是否听了进去,但等到庆来停了下来,赵璟煊便略颔首,却不曾使他下去。
庆来在下面候着,少时才听见赵璟煊出言,声音有些沙哑。
“去年启程之时先帝所赐、本王嘱咐你收好的那只木匣,如今在何处?”
庆来一震,下意识抬头看向赵璟煊,就对上了他看过来的视线。
“回王爷。”庆来垂下眼去,“因这些时日赶路缘故,贵重物事不便近身,便存于车队当中,使秋菊等人好生看管着。”
赵璟煊点点头就不再问,仿佛只是顺带一提,而后便转口,随意提起王府总管之位归属,庆来自无异状,便沉默地听着而不多言,让赵璟煊见他这幅低眉顺眼的行状,却越发不适起来,也不欲多言,将方才所下决议说了,便使庆来下去,唤贺去过来。
庆来被许了个副总管的职务,又套了一重近侍统领的身份,倒依然是那副顺从的模样。近侍统领这职务却是有些不伦不类,赵璟煊一时兴起拟了个名号,至于如何成型,倒不干他的事了。
他方才将沈珵走之前嘱咐的几点细细思考过一回,但看着面前纸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