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入夏季,虽然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但清晨的凉风还是很怡人的。许多人都趁早出门把事情办了,因而可以在正午太阳高照时在家中闲适地休息。
所以此刻大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在走动了。忽然一个穿着深蓝色家丁服的年轻男子快速地从人群中挤过,期间撞到了不少人,引得众人抱怨纷纷,脾气不好的已经直接破口大骂了。
可那家丁毫不在意,看也不看这些人一眼,手中拿着什么就直接跑进了一座华丽的府邸中。
众人一看大门上挂的牌匾,和府邸外表一样的气派,上书“谢宅”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心中便顿时了然。
于是刚才那个还破口大骂的瘪三便阴阳怪气起来了:“噢,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家丁如此嚣张呢?原来是谢家的!那就不奇怪了!”
说完还狠狠地朝着大门啐了一口。门口看门的仆从顿时脸都绿了,可也没法,只得大白天的把门给关上了。
但门外的议论声并没有随着大门的紧闭而散去,反而更是热闹了。几个买菜的妇女对大门指指点点,口中漫漫不绝。
“哎呀,我说谢老爷和谢夫人平时看着人不错的,怎么就养出这样两个女儿呢?一个蛇蝎心肠,另一个又好像自己嫁不出去一样死活要赖上别人!”
“可不是吗?祖上积得光耀和门面都让她们给败光了!”
“诶,谢二小姐不是不想嫁马家了吗?也不用说她死皮赖脸吧。”
“你懂什么!是她不想嫁吗?出了那样的事,马家还肯要她才怪!”
即使是隔着大门,这样的言论还是一句不漏的传入了赵管家的耳里,他不禁摇头叹息。
唉,虽说外面的话不中听,可有几句还真让她们说对了!谢家几代的荣耀都掩不过风言风语啊!
也罢也罢,闲话莫听,还是做好自已的本职才最要紧。
他想着就准备去谢大老爷书房汇报一下上个月铺子里的收入。
“你来了,看看这封信吧。”谢大老爷见到赵管家,面上似有笑意,随手扔来一张轻飘飘的纸。
结果就是赵管家一时不察没有接住,只得挪着肥胖的身子弯下腰去捡,吹了吹灰,展开一看,却是大少爷谢愈从京城来的信。
“这?”他迟疑着看了谢大老爷一眼,觉得不应该再看。
然而只等到了对方的一个点头肯定。赵管家遂无奈地继续看,看着看着,一双老鼠似的小眼睛却瞪圆了。
“老爷,大少爷这是要你们搬到京城去?”赵管家挥了挥信纸问道。
“是啊,你认为如何?去得还是不去?”
这…赵管家接到了谢大老爷抛过来的问题,却为难了。
说实话,大少爷从京城来信催促举家搬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自从他四年前殿试为榜眼后,圣上就按例赐了府邸,从那时起,大少爷就希望家人都能搬过去入住。
大少爷虽说是老爷的儿子,但因为某些原因却一直和在京城做大官的二老爷一家住在一起,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虽说二老爷待大少爷是视如已出的,但谢府毕竟已经分家了,总归是少了些归属感。所以大少爷还是希望和自己家人住在一起,也好让父母享享福,他这个儿子也尽尽孝,弥补一下多年不在父母身边的缺憾…
“老爷,这次还是去吧。”赵管家思前想后,一脸诚恳的提议道。
似乎是早猜到他会这么说,谢大老爷又捋了捋胡子,紧接着问道:“房屋可以关起来,那铺子和田产呢?”
“老爷,恕我直言,铺子和田产的问题想想办法总是可以的,可两位小姐的事耽误不得啊!”赵管家激动得唾沫飞溅。
谢大老爷沉默了,他背转过身,望着侧壁上被风吹得微微晃悠的墨梅图出了神。
谢宅是谢家的根基和发源地,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在这座老屋里,有着这个古老家族所有的记忆,荣耀的,灰暗的,都曾经在这里一一展现,如浮光掠影。
可是自曾祖父那一辈起,却隐隐有了衰败的趋势,不只是再也没有出过一个进士,也表现在逐渐凋零的家业。
终于,父亲死后,偌大一个谢家再也支撑不住,不得已分了家。好在二弟是争气的,进京科考连中三元,得到先帝重用,为如今的地位奠定了基础。于是剩下的几房也纷纷跑到京城去寻求出路与庇护了。
只有他,一直都坚守在老地方,外人看来是很占便宜的,老房子和大部分的田产铺子都占尽了,但其中的苦楚与不易,又有几人知晓呢?
不想搬!不想搬!这是谢大老爷内心的答案。可是他也知道赵管家说的是对的,放弃继续留在山阴并不意味着失去一切,可是如若不走,现在城里的言论对两个女儿太不利了。
嘉琳从祠堂出来已经有半多个月了,却把自己关在房里半步不出,不是不想出,而是不敢出,外面的言论对她实在太不利了!
而二女儿仪琳也并没有因为此事得到众人的同情。她设计让马文斌知道真相的事情没有让外人得知,所以大家津津乐道的还是她曾经如何为了马家公子寻死觅活的事。
一个恶毒,一个不矜持,以后要找好人家就太难了!而搬去京城,如果不是有心人加以探听,又有谁会知道呢?山阴左右也不算个大地方,离京城也不算太近。
“那好吧,你去把夫人和小姐们都叫来。”视线从墨梅图上移开,谢大老爷终于做出了决定。
赵管家一躬身,便即刻向外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