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间的静谧。

王夫人一粒粒捻着手里的佛珠,缓声问道:“你早就存了赎回自己的念头?”

江菱道:“正是。早在签下卖身契前,我便已经存了赎回自己的念头,但因为那时毫无家底,便只能讨个巧儿,签下二十年卖身活契,再慢慢地图谋。只是当时我不知道,自己的五官样貌,与那位病逝的道台小姐极为相似,才被太太拿去做了李代桃僵之事。”计划就被彻底地打乱了。

她微微地仰着头,不急不缓地娓娓道来,仿佛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贾元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到有些头大。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完全没有想到,江菱的身份居然如此复杂,连王夫人都绕了进去。正在踌躇间,忽然王夫人冷冷笑了一声,道:“籍册和卖身契已然核销,即便你拿了银子来,也没有用处了。”

江菱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籍册已经核销。”正因为如此,她才改变了主意,打算在宫里留几年再走,因为欠了别人一个天大的人情。她顿了顿,又续道,“但荣国府里总留着底契罢?这样好用的东西,二太太当真没有留底么?”有底契在手上,偶尔还能威胁一下她,她不信王夫人会销掉。

再者,即便王夫人没想到这一节,荣国府里那位成了精的老太太,也会想到的。

王夫人闻言,倏然变了脸色。

江菱见此情形,便知道自己多半是猜对了。她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府里还留着底契,那便请二太太全都核销了罢。这些——”她指了指案几上的小布包,“便是我赎身的银子。”

要不是秀女们大多家底丰厚,她攒下来的酬劳也丰厚,这银子还没那么快能攒齐。

王夫人的脸色连续变了几变,好半晌才缓声道:“要是我不允呢?”

江菱又笑了笑,道:“二十年活契,来去自由,这是当年写在契书上的。要是太太硬不承认,那我便只能笃定,是太太私自将活契转成死契了。现今官府里的籍册和契约已经核销,太太手里要是还留着一份,那便算得上是强买强卖。但不知这个罪名,太太要花多少银子,才能清洗干净?”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王夫人,隐然是在暗示,荣国府已经亏空巨大,再经不起折腾了。

王夫人身体一僵,仿佛被捏到了痛处。

良久之后,王夫人才吐出一口气来,缓缓地说道:“江菱,你是个聪明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将每一步都算到了点子上。但你漏算了一点:荣国府家大业大,断不是你一个小小孤女能对抗得了的。即便你将自己赎了出去,我总也有一万种方法教你就范。将活契变成死契,又或是留着底契,不过是其中的两种罢了。即便是全销毁了,也毫无用处。”

说话间,王夫人紧紧地盯着江菱,没有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江菱莞尔一笑,微微点头道:“既然毫无用处,那便请太太将底契一并核销了罢。”

王夫人脸色又变了变,咬紧牙关,好半天才说道:“你是听不懂我的话么?即便核销了底契,你也不过是我手里的风筝,我让你往东你便不能往西!想要挣断我手里的线,那是痴心妄想!”

江菱又笑,不紧不慢道:“既然二太太有一万种方法教我就范,那又何必留着那张底契?”

王夫人被气得一噎,将手里的佛珠狠狠摔在案几上,扬声道:“抱琴!”

片刻之后,抱琴匆匆忙忙地走进宫里,叫了一声二太太。王夫人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丢到抱琴手里,冷声道:“你告诉金钏,打开我屋里的小柜子,将最里面的小盒子取来。”

抱琴匆匆应下,带着钥匙出去了。

江菱隐隐松了口气,收起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个激将法是她临时想出来的,没想到效果还不错,王夫人被她一激之下,便将最后那件东西拿出来了。虽然王夫人声称,自己手里还捏着一万种方法,可以让她乖乖听话,但是——

最大的隐患已经去除,即便再有一万种方法,也是枉然。

江菱能来回穿梭末世,这便是她最大的底牌。不过这张底牌,却是万万不能掀开的。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宫里的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贾元春隐隐还有些焦躁。又等了约莫三刻钟左右,便看见抱琴带着金钏,拿着一个小锦盒子,匆匆忙忙地赶到了。

王夫人接过盒子,又用一把贴身的小钥匙将它打开,取出一张卖身契丢到江菱怀里:“拿去!”

江菱低头扫了一眼,见到是当时她摁过手印的那一份,又暗自松了口气。卖身契虽然能再造一张,但手印和笔迹想要伪造起来,可就难了。她揉了揉那张纸,确认不是被剪碎又重新拼接起来的,便走到火盆旁边,将底契彻底撕毁,一片片投到了火里。

火光在她的眼前跳跃,片刻间便将那张底契吞噬了个干净。

江菱闭了闭眼,心里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

王夫人挥了挥手,命抱琴和金钏出去,又冷声道:“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江菱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太莫急,这过去的事情,总要一件件地核算清楚,才不枉费了太太的一番心意。要不是当年太太手里留着这张底契,又在官府里造过籍册,我又何必这般辛苦,将事情一件件地算计仔细?二太太当年罔顾我的意愿,给我捏造了一个假身份,将我送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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