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厮杀声,吞没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辽军的重骑部队率先对环庆军的临时营寨展开了猛烈地冲击。
话说辽人对自己的骑兵作战信心十足,宋军却也对自己的阵战颇有心得。在昨晚安营扎寨之时,为了防止辽军突袭,环庆军便在驻地周围布设了鹿砦、拒马、壕沟等阻止骑兵突入的障碍。这些障碍之后又坚起的盾牌,安排了床弩、神臂弓射士、辅兵等防守力量。
在与西夏的连年作战之中,这些西军将士也总结出了一套对付骑兵的方法,故而辽人的重骑,在几轮的冲击之下,也只是打开了宋人营寨的一个缺口。可这样的缺口很快会被宋人的辅兵用备用的器械堵上。而此时重骑已经失去了速度,只能退回整军再冲,否则只会成为宋人射手的靶子。
如此往返几次无功之后,辽军干脆便用少量骑兵掩护,而主攻的力量换为步兵。辽军的步兵,在盾牌手的防护下,冒着宋军的箭雨,拼命地向前冲击。这个过程中,辽军的弓箭手亦是抽准机会向宋军还射。而辽军的石砲也随着这些步卒推进到了宋军营寨的极近之处,那些砲手不顾宋军弓箭的威胁,拼了命地搅动着石砲的筋弦,装上了石弹。
宋军的弓弩之强是天下闻名的,在这种对射之中,辽兵一片片地倒下,便剩余的人却仿佛视那漫天的箭雨如无物,仍是踏着急促的鼓点,向着营寨这边冲来。
当然,辽军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给宋军带来了很大的伤亡。环庆军营寨的寨栅之旁,不断地有弓弩手或是辅兵被射中,发出长长短短的惨叫声。
辽军的士卒终于将宋军的距离拉得极近。便在这时,他们身后不远之处的二十余架石砲轰然打响,大粒大粒的石弹密集地砸向了宋军。宋军的寨栅、鹿砦、拒马在这些大石头的重击之下,木铁断裂、血肉横飞。
趁着这个时机,辽人的披甲步兵从盾牌之后闪出,转瞬便冲到宋军营寨的缺口之处。这些披甲的步卒皆持了长斧、大刀等重型冷兵器,冲到宋军的缺口之处后,他们一阵狂砸,便把那些障碍物连同残存的宋军士卒砸了个稀把烂。
辽人的军队洪流一般地涌入营寨,环庆军的第一道防线被破。如此一来别处的宋军再死守在营寨的最外层已无任何意义,刘延庆的中军之处令旗一挥,最外层的宋军将士开始收缩,形成第二道的防守阵形。宋军的防守便是这样,以刘延庆中军旗号为中心层层设防,只要刘延庆旗号不倒,宋军便不会崩溃。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萧干说只要杀到刘延庆的中军之前,环庆军自会溃败。
不过越往里层的防守,用来阻挡敌人的障碍物越少,两军贴身肉搏的机会就越大。便在辽兵冲入营寨之后,宋军的寨中也同样冲出一支重甲步兵,他们迎上辽军的先锋捉对厮杀起来。两军便如两道黑色的狂流撞到一起,在激起了一片巨大的浪花之后,混在了一起……
……
厮杀很快漫延到军营的四周,营寨的外围,残破的寨栅、折断的鹿砦、零散的器械、横躺的尸体、模糊的血肉,已经将战场变成了这世上最混乱的所在。双方的精锐之士就在这儿做着你死我活的战斗,厮杀时呼喊的声音响彻云霄;死伤前悲号的声音震动人寰。
刘延庆立于营寨中央的望楼之上,看得暗暗心惊。在他的判断之中,辽人便剩下这不足三万人的精华,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他们都不应该这样不惜性命地死战。当然,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西军名将,此时刘延庆倒不至于害怕,他之所以孤军突进的目的,便是为了率先与萧干交战,好独揽这份灭辽的大功。
辽军这样主动来攻他,就他的这个目的而言,其实正合他意。毕竟自己的部队善守,在自己布置的营寨之中交战,对敌人的杀伤要远大于在野外的对冲。看着冲入营寨的辽军将士一片一片地倒下,刘延庆对于萧干这种极不明智的选择很是有些不解。
“辽国现在便只剩这点余烬,可我大宋仍是兵马如云,你总不会想着与我的环庆军玉石俱焚罢!哼!看你还能撑住多大的伤亡。”刘延庆想着。
时间缓缓地流过,惨烈的大战一刻不停地持续着,双方的将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倒下。辽兵仍在不顾伤亡地向宋军的中军之处猛突。
刘延庆的心在渐渐发凉:他娘的萧干就是要与自己同归于尽,他疯了吗?
“禀太尉,胡正将战死,辽人突破了他的阵营。”
“禀太尉,刘正将部死伤惨重,请求火速调拨一千士卒与他。”
“禀太尉,辽军突破了黄正将的防线,正向这边奔来。”
一道道的军情传至刘延庆的望楼之上,将他还有他帐下那些幕僚的心慢慢地提了上来。辽军死伤惨重,但刘延庆手下的可战之士亦是流水一般地消失于世。
最先承受不住的是刘延庆的几个幕僚。这几个幕僚是他近来从京中收拢,专为他谋划仕途之事的。这些人虽然平日里指点天下,大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气概,可对于行兵打仗其实是一窍不通,对于战争的残酷更是从未亲见。此时他们已经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只是碍于面子,不得不脸色苍白地强作镇定。
“太尉!辽人这是要与咱们同归于尽,他们已慢穷途末路、烂命一群,太尉切不可为之付出过大的代价。”
“是啊太尉,咱们已杀敌近万,重创辽军,是该谋划撤退之事了。”
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