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斋过后,召集僧人,说要下山去游历,时间长短不定,简单交待了一下,便让众人退下,独独留下侍候我的小沙弥,特别嘱咐,要把香茶收好,他日,那美髯公若再来或派人来取时,一定要亲手交到来人手上。
小沙弥极其聪明,马上问我:“方丈,您不会是不打算回来了吧?”
我刚要回答,一抬眼,却瞥见门口立了一人,定睛一瞧,却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五短身材的胖子。那人直直地盯着我,两眼放光,喃喃道:“天啊,恩公,真的是您啊!”竟是马欢!
“阿弥陀佛,你怎么来了?”我双手合十,微施一礼,然后含笑走过去,热情地拥抱了这个大胡子。别说,看到他,还真挺开心。
马欢很是激动,但鉴于我之前总是冷冰冰面无表情的,此时对于我的热情颇有些接受不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半天才说:“不只我来了。”
“哦?还有谁?人呢?”我看向门外,那里并没有什么人。
“在山下。”
马欢说着,偷瞄了一眼沙弥,被我看在了眼里,于是不动声色地吩咐沙弥去备壶新茶,把他支开,沙弥应声退了下去。
我拉着马欢进里面坐下,直言:“你和郑公公来的?”
“是呀,您这方丈做得也太出名了,京城里都传开了。”马欢愉快地说。
我笑道:“谁这么长舌,是那个陈公公?”
“可不,陈公公把您传得神乎其神,据说连皇上都对您感兴趣了呢。陈公公还说您长相俊美,惊为天人。
我和郑公公就合计着,这么神奇且美貌与智慧并重的人该不会就是您吧?想来确认,可没有由头又不能擅自离京。正烦恼着呢,赶巧皇上近日来身体不适,公公见了十分忧心,皇上这才说曾微服来神龙寺见过您,只是走时匆忙,有东西忘了拿,郑公公便把这差事讨了来。”
“郑公公怎么没跟你一起上来?”
“哎,别提了,公公也是急着见您,赶路赶得紧了,加之路上受了风寒,昨晚在山下客栈住下后就发了热,烧了一宿,今早上才刚好点。我本要守着他,可他偏不让,这不,连早饭都没吃,非让我快点上山来找您,说是无论是与不是,都要快点完成皇上交给的任务。”
郑公公是个刚强的人,但凡能挺着绝不会倒下,他能让马欢一个人上山,看来,病得不轻啊。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担心,急问:“请郎中了吗?”
“请了,药也服了。”
说着话的功夫,沙弥回来了。我问清了他们投宿的客栈名称,留马欢在山上吃饭休息,自己则将香茶及茶具一并打包收入卷轴,先行一步。
出了山门,见四下无人,便瞬移至城里,打听着找到客栈,来到客房门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微弱的一声“进来”。
我推开房门,便见床上躺着一人,头上放着块湿布巾,脸色菲红,这是又烧起来了。
我忙来到床前,在床沿处坐下。郑公公未听得动静,便微微抬起眼帘,透过眼缝来瞧。待看清是我,挣扎着就要起来,被我一把按住。
“恩公,您来了?”
“公公,您快别说话,躺好,让我来给您把把脉。”
“我没事。”
“有没有事,不是您说了算,您得听我的。”
郑公公便不再言语,听话的任由我把上他的脉。
我摸着脉,不由得叹息,那皇上是积劳成疾,这郑公公亦是如此。唉,他们一个两个都这样的勤勉,实乃百姓之幸啊;可惜,又都如此的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当真又是百姓之大不幸。
我随手捻出一颗当初在蜀王宫特制的丸药塞到他嘴里,给他服了,又喂了他些水喝,很快便见他脸上的红色一点点地褪去。
我看着眼前这个年龄足够做我父亲的人,不禁有些心疼,责怪道:“公公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呀?”
郑公公长叹道:“哎,皇上每天操劳政务,北方边境又不得消停,处处都是让他操心的事,能为他分些忧自然是拼了命都要做的,更何况我真的希望他说的方丈就是您啊。”
我将包好的茶叶和茶具放到一边桌上,对他说:“这是治皇上病的良药,您拿了去交差吧。”
郑公公一把拉住我的袖子,道:“小恩公,我看皇上对您也是极为看重的,还是那句话,您就不能帮帮他吗?他真的是难得一遇的良主啊。”
我笑笑,拍拍他的手,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非常清楚,若不是欣赏他,我也不会把这香茶送予他。只是人各有志,我实在是不适合居于庙堂之上,还望见谅。”
郑公公听了,极为失望地叹了口气。我看他情绪低落,便眨了下眼,打趣起他来,“公公,常叹气可不好啊,我建议您常饮红枣水补补气吧。”
没想到郑公公极认真地点了头,连道:“好,我回去就喝。”
我乐出了声,“跟您开玩笑的,不过,对您身体有好处倒是真的。”
“知道,我信您。”
我一愣,但旋即释然。是啊,我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牢固的信任关系,我又何尝不信任他呢?
“您的事我没跟皇上说。”
“我知道。”
郑公公疑惑地看着我,我握住他的手,道:“咱们的信任是相互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让这个见多了风浪的郑公公一时泪盈于眶,他将另一只手也紧覆在我的手上,我们就这样彼此微笑地看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