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十六楼有一部专属电梯,我只乘过一次就没乘过了,因为十六楼的人一般都只乘这部电梯,但是十六楼的人大多是我不太愿意单独在电梯里碰见的。
与其跟不愿意碰见的人单独在一部电梯里尴尬的相遇,我更愿意跟其他普通员工挤普通员工电梯,不仅不会尴尬还可以听他们热闹的讲好玩的工作和生活中的趣事。
但是今天看来我真是没有选择了,平时这里知道我的人很少,我挤在员工电梯里,不起眼得可以完全被忽略,但现在我已经成了聚焦体,加上跟着我一路走过来都有此起彼伏的“董事长早上好”的声音,我想被忽略都已经不可能。
有个现象也挺有趣的,如果不是我突然当了这个董事长,我可能真的难以体会,虽然每个看到我的人都貌似恭敬和礼貌的打招呼,但其实都会下意识的拉开距离,我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会不动声色的退得更远一点,我的方圆几米之内会被让出一大片空位置,好像我突然成了禽流感菌,不能靠近。
我虽然一向都不被人注目,但是丢到人群中也从来没觉得跟人有距离感,现在倒是注目了,距离感却有了。
所以身份和地位的改变给人带来的影响其实是立竿见影的,不是你想这样,而是环境会给你这样。
我突然想到一句名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才入江湖,就已经有了体会。
除了搭乘专属电梯我好像再别无选择,总不能我这个禽流感菌在电梯里把人都要挤到四周围贴墙去,当然,我也可能多虑了,因为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不会跟我搭乘同一部电梯,也许都宁愿去等下一趟。
所以,硬要来搭普通员工电梯,对我现在来说已经是个不识时务的行为了。
我只能尽量在面部表情上展示点亲和力,然后默默穿过人群,走向另一边有独立电梯间的专属电梯。
但其实我想展示的亲和力可能一点都没带来亲和的效果,因为这些人貌似恭敬,其实那投射在我身上的好奇、探究、疑惑、不解、不屑、嫉妒等各种复杂情绪的目光一点都不会因为我自以为的亲和而减少,反而即使在我穿过他们后,那目光汇聚成的聚焦点让我真有如芒在背的感觉。
所以,当董事长也实在不是一份好差事,这才出征就让我感受到了压力,boss出的那份工资并不冤,想到工资,我心里又好受了许多,连那些目光都变得可以勉强忍受。
我在向专属电梯走去的时候,心里就在暗自祈祷,千万不要让我碰到不想碰到的人。
但其实仔细一想,十六楼除了章立华和lily,还真没有我想碰到的,章启华、章厉、刘依,或者偶尔上去的股东或者高管们如艾可可、tracy,不管跟哪个,心里有疙瘩没疙瘩,单独遇到都是一件尴尬的事。
有些人在办公室碰面是一回事,在电梯里碰面又是另一回事,自从来到章氏,我是深刻体会到,电梯实在不是一个适宜不合拍的人独处的空间。
可见这十几天,我在十六楼混到的人品,实在不咋滴。
而且似乎章立华和lily今天都不会来了。
我一踏进专属电梯间,心里就暗叹果然运气并不是那么好,有一个人正在电梯间里望着电梯镜面门发呆,电梯门顶上的数字显示电梯正在从“10、9、8、7”一层层的下降,我下意识的想躲,但退出去显然已不可能,她已经从镜面门里跟我的视线碰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双方的不自然在镜子里表露无遗,那是一种毫无心理准备之下的猝不及防。
我硬着头皮走进去,电梯刚好下到一楼,门在我们面前打开,里面是空的。
刘依脚步抬起正准备走进电梯,却一下子又顿住了,她微微侧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紧跟在我后头的阿庆,那眼神是复杂的,只是刚见面时的那些不自然已经被她很快掩饰了过去,她只是淡淡的再看不出明显的情绪,然后侧过身,就好像刚才外面那些跟我打招呼的员工一样,很有礼貌的对我颔首。
“董事长!”
然后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不得不感叹,果然是高材生出身的高级白领,我就装不出她这么好,至少我觉得我脸上的不自然应该稍微明眼人就能看出来。
我深吸了口气,强装镇定走进电梯,阿庆走进来,依然笔直的站在我的左后方,刘依随后走进,进来后她按了十六楼,然后也笔挺的侧身站在电梯楼层按键旁边,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图。
好压抑哦,我仰头盯着一点点跳动上升的数字,今天的数字好像跳动得特别慢,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气氛里,好像呼吸声音大了一点都是尴尬的,但是没声音又更尴尬。
“咻……”
一声口哨声在电梯里突兀的响起,当然,虽然突兀,也只我一个人能听到,我心里却觉得boss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这口哨声来得太及时了,真是缓解了不少我此时的尴尬情绪。
“看你紧张得,明明没有做贼,怎么像做贼了一样心虚,我可以打包票,她肯定不知道你偷听了她的秘密,所以,猪头,放松点,再这样你就要暴露啰。”
boss的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捏了捏,然后就放在那里,他的声音仍然是懒洋洋的,身体也是懒洋洋的斜靠在电梯一边的墙上,另一只手插在裤子的口袋,四面的玻璃墙都照不出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