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劭又是个什么玩意儿?闻所未闻。”
吕布见自家先生先是面露惑色,旋即眼睛一亮,瞬间就将他撇在了一边,温文尔雅地笑着让下人将人领进此处时,刚刚还稍微好了一点的心情就急转直下了。
燕清莞尔,温声纠正道:“许子将可是汝南名士,不是玩意儿。主公此话难免有轻乎怠慢之嫌,在清跟前说说倒也罢了,绝对别叫旁人听去。”
吕布煞有其事地哦了一声,有意无意地追问道:“他与重光是旧识?”
燕清将眉一扬:“怎会?清与许子将素未谋面。只是这等被天下周知,有知人之名,为众折服之名人异士,愿千里迢迢来投,于情于理,都实在是桩求之不得的美事。我等当盛情迎之,许以庇护,做出表率,才好叫天下士人知主公名望志向,已今非昔比。”
对急求个安全靠谱的政治避难地的许劭而言,也称得上各取所需。
出身宦官家庭的曹操,年少轻狂时,也过了段声色犬马的日子,能最终跻身于士人阶层,除他自身的天资与努力外,跟恩师蔡邕等儒学名士的教诲和名誉也是脱不开干系的。
他后来通过威逼利诱,也要从彼时名盛一时的许劭口中得到个评价,多是为了获得一个受到士林承认的标志,最看重的是其中的象征意义,而不在于这毁誉参半的奸雄批语本身,也叫年满二十被举孝廉显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燕清虽不知一向敏锐谨慎的许劭为何会觉得,往常凶名赫赫、近来才称得上改邪归正的吕布会比看着和善的陶谦要安全,人既然都来了,他就绝对要对方留下,还要帮着将月旦评重新弄起来。
这跟那些神神叨叨,模棱两可的神棍不同,哪怕评语难逃偏颇,许劭身为曾经的士人领袖之一,又是品学专家里的佼佼者,识人鉴人的本事非同凡响。
相识不久,就能精准狠辣地看穿曹操的枭雄本质,又看透对他以礼相待,热情好名的陶谦的潜藏杀意。
让许劭重开月旦评,继续公开相人,既可叫他自己扬名天下,而对品评趋之若鹜者中不乏有才之士,也当蜂拥而来,在展现吕布海纳百川、明贤迎士的胸襟之余,也承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之便。
最重要的是,吕布也急需洗涮掉“莽夫”和“三姓家奴”的污名,许劭的到来就显得是场及时雨了。
从当初无论是出身还是个性,都百般被瞧不起的曹操对他‘卑辞厚礼’,都不如捏着把柄后威胁一句来的好使的旧闻来看,许劭固然顽固,骨头却不称得上有多硬,而是颇识时务的。
这样一来,燕清多的是办法让他同意给吕布一个至少不难听的评语。
见燕清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愈发衬得晶莹如玉的面庞雅致绝伦,吕布的心神也情不自禁地微微一荡,也配合着收了不以为然的表情,正儿八经地点头道:“那的确值得一见。”
燕清果然就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欣慰又欢喜道:“主公如此深明大义,清慰极。”
吕布得意洋洋地挑眉,嘴上却还假惺惺地谦虚一下:“布若始终没点长进,岂不得事事劳重光费心,怎堪为人主?”
燕清忍俊不禁:“那清需请主公配合一下。”
相比之下,更有求于人的是许劭而不是他们,就得将主动权牢牢地捏在手里,由他去接待,谈好条件,再让吕布出来,才不会跌了份儿。
他不失礼数,恭恭敬敬地将吕布请回了内厅,屏风一摆,就在外厅里着人备上客人的茶具,一边等着许劭被领来,一边淡然自若地品起了佳茗。
结果先来的却不是许劭,而是去而复返的郭嘉。
他一身宽袍广袖,犹如闲庭信步地进了厅中,一眼瞧见在主座端坐着的身具出尘脱俗、凛凛不可侵的谪仙凤仪的燕清,登时笑了出来,调侃道:“是哪位贵客要来,值得重光这般严阵以待?”
燕清促狭地冲他眨了眨眼,瞬间就如一樽精雕细琢的玉像被人以妙笔点活了一般,变得灵气洋溢。
他施施然地问道:“许子将即至,奉孝可有兴趣留下,也好得个品评?”
郭嘉对被人评头论足毫无兴趣,哪怕得对方一个好评,就意味着踩了块得名显志的登天石也全不动心,半点也不委婉地拒绝了:“此等殊荣,嘉无福消受,大可不必了。”
燕清本就是随口一说,也猜到他会拒绝,并不意外,于是问道:“那奉孝是为何事而来?”
郭嘉笑眯眯道:“不是甚么大事,比不得重光一会儿蒙骗许子将留下要来得要紧,待你这事毕再提,也不算迟。只是嘉又想起另一桩来,依我看来,你多半是对此毫不知晓的,有意提醒,不知你愿听不。”
“噢?”燕清饶有兴味地问:“请问何事?”
郭嘉唇角一扬,绘声绘色道:“许子将来此前,曾为陶恭祖之座上宾。一日宴上,得其垂询‘素闻子将有鉴人之能,谦有一事相求。’许子将问道‘恭祖大人但问无妨,劭当倾力解惑。’”
“只听陶恭祖道,今天下大乱,谦有勤王辅政之心,奈何无能人相助。世人赞子将为‘拨士者,’可愿为谦拨开遮眼云雾,说清道明,有哪位良才美玉,堪为定世奇佐?’”
燕清一头雾水地听到这,不经意地看到郭嘉嗪着的不怀好意的笑,再联系起许劭无端来奔的事实,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许子将不会是将清的名讳脱口而出了吧?”
郭嘉笑嘻嘻地承认了:“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