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仁是真不懂狩猎。
草原上的猎人都知道,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在茫茫大草原上生存的,只有团结协作,才能狩猎到更充足的食物,这就是草原上千年来生存的法则。
杨怀仁起初只以为捺钵节耶律洪基出来狩猎,是仪式性的,稍微活动活动筋骨,随意射杀个野羊野鹿,便达到了他纪念契丹人古老生活方式的目的。
可他错了,忽然间从东面传来了一阵呼哨之声,上百个宿卫军装扮的兵士,骑着马,不知从哪里赶来了一群野牛。
牛的数量其实并不算多,大概三四十头的样子,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看上去身形不算大的牛犊子。
野牛看上去一个个都已经气喘吁吁,他们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奔行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它们的体力看来也已经就要透支。
当野牛群被赶到耶律洪基面前不远的一处小山包上,宿卫军便停下来脚步,不在追赶了,接着掉转马头退了回去。
耶律洪基满意的点了点头,从身后抽出一支羽箭来,用金属的箭头在弓身上敲了敲,众人便欢呼起来。
杨怀仁这下明白了,这是要对这些野牛进行围猎。
果然不论是什么生活方式的民族,都有一套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摸索,才逐渐产生的一套生存方式。
围狩,便是契丹人最原始的生活智慧。
草原上遇到一个野牛群,如果只是要满足一户牧民的食物需要,射杀一头野牛,也就足够了。
但如果是一个部族,那么他们就要围狩整群的野牛。
最开始他们不会射杀它们中的一头,而是上百人对这些野牛进行围追堵截,野牛的爆力其实很强,但耐力不如马,所以追一阵,把他们撵到一处地势稍高的山包上,野牛群一旦停下来补充食物,它们就完了。
或者用套马杆活捉了它们,把它们驯化成圈养的牧牛,或者直接围杀了它们,一头都不放过。
耶律洪基出宫过捺钵节,自然不需要他亲自去做前边围的事情,他要做的,就是等宿卫军把野牛群追着跑不动了,把野牛群赶到指定地点来,他来射杀它们,以此来展示他的游牧技能并没有因为高坐庙堂而荒废掉。
野牛群见后边气势汹汹的人类不追捕它们了,便停下来休息,山包上青草肥美,它们正好可以补充已经透支了的体力。
可真正的危险,这一刻才降临到它们头上。耶律洪基熟练的指挥着众人,策马缓缓靠近了山包,直到众人已经缓缓行至小山包下面,离野牛群已经不足百步的距离,野牛群还是没有警觉的逃跑。
也或许,它们太累了,已经跑不动了。
因为山包上地势稍高了一些,野牛的体型又特别大,所以它们便成了很好的目标。
耶律洪基作为契丹皇帝,这第一箭,自然是由他来。
只见耶律洪基仰起头来,把舌头向上伸了出来。那样子很好笑,但是耶律洪基却做的自然而然。
杨怀仁以前不是没见过,知道耶律洪基实在用敏感的舌尖来测试风和风向,这是一种熟练的猎手才掌握的技能。
等他找到了感觉,便拈弓搭箭,稍稍瞄了一下,一箭射向了野牛群。
杨怀仁并没有看清楚那支箭射向了哪头野牛,但片刻之后,一头貌似是野牛群里最强壮的野牛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声。
耶律洪基面露喜色,大叫了一声,把手里的弓高高举过了头顶,身后的众人也欢呼起来,大概是用这种欢呼声来拍皇帝的马屁。
别人都欢呼了,杨怀仁似乎也不好一声不吭,只不过他刻意躲在一群人的最后边,只是跟随着,所以他叫喊的有点假。
只是杨怀仁这样的应付公事似的叫喊,看在了耶律跋窝台眼里。
耶律跋窝台并没有责怪他,而是向他靠近了一些,笑问道,“不习惯吧?”
杨怀仁有些不好意思,找了个旁的理由推脱,“我平时不常骑马,更别说策马奔行了这么远了,而且马鞍似乎有点大,我坐在上边……”
不等杨怀仁说完,耶律跋窝台似乎很贴心地接话道,“没事的,在上位者,都是一个样的,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很远,你这么聪明,肯定不用我多废话的。”
耶律跋窝台跟杨怀仁说话的口气,好像是岳父和女婿叙话一样,很和蔼,也充满了包容。
那一瞬间杨怀仁心里其实很温暖,有种错觉好像耶律跋窝台也是他的长辈一般。
只是等他回过神来,便觉得耶律跋窝台似乎哪里不太对了。如果仅仅是因为他把杨怀仁当做了女婿而疼爱的话,似乎这些关于上位者的话,不应该从他这样身份的人嘴里说出来。
没有时间给杨怀仁思考,耶律洪基放完了第一箭,众人也开始冲着野牛群开始放箭,顷刻之间,几百只羽箭射向了野牛群,几乎覆盖了它们刚才休憩的整个区域,让它们无处可躲。
接下来又是一片野牛的哀嚎声传来,三十来头大大小小的野牛同时这么惨叫,听在杨怀仁耳朵里,让他感到有点扎心。
虽然野牛的体型不如圈养的牧牛体型大,但它们的肌肉比牧牛其实更加壮实,即便是身上中了几箭,它们也没有完全失去活动能力。
领头的野牛一声长叫,野牛群便开始逃跑。
它们找到了一个方向,便集体同一个方向奔逃,而且它们逃跑的时候,并不是乱跑的,而是把牛犊和体弱的老牛母牛围在中间,强壮一些的公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