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是四大爷在后面支持,觉慧大师自然不会乖乖听话。没有武雪仪的背后怂恿,四大爷更不会体贴一个与自己毫无情分的妾侍,帮她未来的生活反复筹谋。
夜里是辛迪她们一组值夜,将外间的炉子又添上炭,才捂了衣领子,悄然摸到房门口,与桑迪对坐。
自从两个大的被发给福晋之后,她们几个常常有夜里梦中惊醒的,嘴里不是念叨着求饶,就是出一身的冷汗。等过了大半月,才略略好些。有时候大家看见,都是装做没看见没听见夜里的异常。
相处起来,大家没有以前那么的肆无忌惮,但都各个沉稳了几分。原来,武侧福晋并不像府中说的那么温柔谦和……
她们不都是同一个地方上来的,和那几个大的一样,各有各的门路。眼睛尖的都能看出来,武雪仪这里如今前途好,发展无限,是不是王府的主管随意的,公正无私地挑选好的奴婢上来这件事,自然就见仁见智了。
桑迪是个有些丰满的姑娘,此时被风一吹,并不觉得如何难熬。他们这些值夜的,最难之处,就是半夜不得进屋,在外头被单置。两人纵使冷,还能互相聊聊,说说话。有时候开恩上面放些点心零嘴儿,嚼一嚼,说一说,大半夜就过去了。单置一个,有时候一睡就过去了,受凉不说,耽误了差事,那可是大罪。
这会儿两个姑娘就窝在正房下风处的拐角,身上裹了十分厚实的袄子,凑在一处说话儿。
桑迪眼神示意了一下,辛迪立刻明白了,嘴形做了一个夸张的圆,说:“睡啦!刚折腾完,这都四更了。”
桑迪用一副见怪不怪的眼神瞅了她一眼,悄声道:“这话一说出来,就知道你平日享福多,上夜没咱们勤快。屋里的那两个,咱们夜里上的多,哪个不之前悄悄说,晚上折腾的晚呢。王爷自个儿除了福晋,年侧福晋那里,就歇在咱们侧福晋这儿。看这架势,确实恩爱是头一份儿的。”
两个虽然伺候惯了,对这样的事情也是见怪不怪的,但毕竟都还小,不过十三四,聊的多一些,就有些害羞,不太愿意聊下去,改说别的。
桑迪就感慨道:“也不知福晋那边,知道爷半夜先回来看侧福晋,会如何做想。毕竟是嫡福晋,爷也不怕......”
辛迪赶快捏了捏她的手,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我赌爷早就有了应对之法,说不准,福晋还真不知道呢……”
武雪仪瘫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倒不是真的睡着了,而是累的错过了困头。身上酸软,精神竟还不错,听着一旁的男人絮絮叨叨,讲到现在,也没觉得烦人。这样的情境,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胤禛说了一会儿,感觉怀中人没什么反应,于是把脑袋凑过去,咬住她的耳朵,轻声道:“怎么了?要睡过去了?别睡了,爷还醒着呢。”
像是在指控自己一般。武雪仪愉悦地笑出了声,嫌弃道:“爷精神好,雪仪明日还要见小四他们。脸上露出来,没得让他们担心。”
胤禛不知为什么,有些赌气的意思。闻言就更是不想让她这样轻易睡过去。
他们有近四个月没有见面了。
太子废黜后,这几个兄弟是户部礼部内务府,连轴来回转。老爷子看上去异常平静,心思谁都猜不出。好像贬斥的那个不是他亲子似的。
太子自己,胤禛没有抽时辰专门去看过。不过据因为替太子出过头,说过话,和如今的二阿哥家眷十分熟悉的十三说,他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看起来也并不多么落魄。要说困窘,还是一废的那时候,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一点精神头都没有,抽了脊梁骨一样颓唐。
现今,至少还能和他说说话,表示自己无大碍。又托十三,闲暇的时候,看老爷子精神好,与老爷子说,他不想一直呆在宫里头。做太子的时候,在宫里盘踞是荣耀。到如今,就是碍眼了。能给他送出去,哪怕只是最近的京郊别庄,派人看管着,也比呆在宫里头正经。
这句话太子是笑着说的,十三转述的时候,眼睛却红了。
他知道他一定不止这一个意思。从毓庆宫里头出来的,如今已经是十分狼狈。却仍要呆在那个地方,每一寸的墙壁,每一寸的花草,都像是在嘲笑他,嘲笑他自以为的命中注定,嘲笑他自以为的天生高贵。
他也可以什么都不是,在他没有能够完全做主的时候。
住在那样的牢笼里,对他来说,比*上的折磨,更叫他苦痛。
胤禛知道了太子的那些情态,心里头波澜起伏,始终未能平静。他想起若是他最终没能上去,也必定不能立刻平静,说不定也会反复在懊恼惭愧,悔恨嫉妒的漩涡里头,无法自拔,不禁忐忑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他一软弱些,就能想到武雪仪。想到她抱着他的头,轻声哄劝的模样。那样的画面,总让他心头一酸。
他从未被别人哄劝过,除了佟妃母。自己的额捏,也并没有拉下脸来做过这样的事情。一旦被当成顽童一般,柔声说话抚慰,顿觉又茫然,又安心。
胤禛不承认自己也会有无措的时候。只是贪恋不止。因为京里最近最是不安,他怕福晋来往接触的人家,犯了老头子的忌讳,于是忙着将她们打发到庄子上。待到将将要入冬了,京里已经平静下来一些,才敢将她们接回来。
回来一定是要先去福晋那里的,他却素的久了,实在是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