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她们姊妹五个在一起,虽然偶尔闹别扭,可是过一会儿也就忘了。每天没心没肺的乐。可后来,大姐死了。姊妹们各自出嫁。父亲有了二娘和弟弟。那时候,程灵慧的心里空落落的,别提多难受了。
“娘。”小丫头搂着程灵慧的脖子,把脑袋靠在程灵慧的肩膀上:“等我长大了,你一定不要把我嫁的太远。”
程灵慧收拾起心头的那一点儿酸楚,笑道:“好没羞,才多大点儿的姑娘,就想着嫁人的事了。到时候,俺给你在门坎上找个女婿,行不行?”
关雎信以为真:“门坎上有女婿吗?我咋没见呢?”
程灵慧笑道:“你没听人说‘子儿’(童谣)吗?小小子,坐门墩儿,哭哭啼啼要媳妇。要媳妇干啥嘞,点灯说话,吹灯作伴儿,清早起来梳小辫儿。”
“那是哄小孩儿的。”小丫头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钻。母女二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以前沙溪县的婚礼要办好几天。闺女出门子头一天,要过嫁妆。到了出门子的第二天,男方的管事会领着一家一户的叔伯弟兄,和新女婿一道儿来女方家认亲。
要是日子有忌讳,认亲就会往后推。那三天回门儿也会跟着往后推。而且,三天回门儿并不是单纯的女婿跟着媳妇回娘家,而是要娘家的婶子、大娘、嫂子等女眷来叫,俗称‘叫闺女’。
叫闺女有个说道,临出门要问人婆婆,啥时候把孩子送回来啊?婆婆就会说个日子。表示认可这媳妇了。婆婆要是不说日子,那就麻烦了。
闺女叫回娘家之后,到了日子还要父亲和兄长给送回婆家。然后再挑个日子,娘家来几个小辈儿来,再把闺女叫回去。
等过个几天,新女婿再去把媳妇接回家。这场婚礼才算完。
这女人一辈子,也就尊贵这几天。
常家这边,虽然是两个庶女的婚事,可还是有板有眼的操办着。经历了这场婚礼,程灵慧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连一个女儿家一辈子仅有的尊贵都没享受过。
她没嫁妆,成亲前一天不用过嫁妆。成亲的时候,她和父亲因为二娘生了隔阂。母亲又不抗事。女孩儿出嫁,父母都不给她做主,别人有力也使不上。所以,送亲的人寥寥无几。
后面的‘叫闺女’之类的,更是没人给她张罗。当时她也不觉得怎样,现在想想,心里不免有些酸楚。
这场婚礼办下来,已经进了七月。算一算,她离开扬州回家已经两个月了。也不知那边的事做的怎样。更不知常继文怎样。于是,她收拾了行囊就出发了。
花如烟的孩子早就满月了。她打发贺昆和程灵慧一起上路,好有个照应。
两人各自骑了快马,一路往扬州而去。
到了扬州才知道常继文早就往苏杭去了。程灵慧扑了个空,本想一路追到苏杭去,可眼下筹建粮仓的事,总不能都扔给楚轻狂。少不得还要在扬州盘桓几日。
以前的人都迷信,程灵慧先前接连两日做了奇怪的梦,并且因此去找了扬州当地的神婆黄姑给相看。这会儿眼见着通往吕家坞的道路要修通了,少不得先去黄姑那里走一遭。
自打那次程灵慧来过之后,黄姑很是病了一场。如今看见她,实在是从心底里发怵。说什么不肯在接她这单生意。程灵慧没办法,只能回到客栈。
次日又去寻别的神婆。一连寻了好几家,人家一听说是她来了,纷纷避走。言说吕家坞那个地方煞气太重,看不了。程灵慧转了一圈,也是无可奈何。她自由跟着奶奶,耳濡目染也知道些门道。又是个倔强的脾气。别人越不肯给她看,她越要上犟。索性自己备了一车的香烛纸钱,让贺昆赶着马车往吕家坞去了。
修路的民夫都是楚轻狂找的。大多是贪图这里的工钱高。没办法,吕家坞的邪行在扬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是楚轻狂也找不来民夫、匠人。
因为避忌吕家坞的戾气,这些匠人都是日上三竿才上工,天不黑就收工。所以,通往吕家坞的道路修了两个多月才勉强修到山口。
说是山口,其实也不尽然。吕家坞周边有一道低矮的土丘,当地人惯常叫它蛟山。要修通陆路,必要绕过蛟山山口。再往里的一马平川就是吕家坞。
扬州地处江南,气候温润,最适合草木生长。吕家坞三十年没有人烟,当初大火过后滋生的树丛,很多都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就算没鬼,也给人阴森恐怖的感觉。
程灵慧素来胆大,神鬼不忌。贺昆是个憨直的,更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两人乘着傍晚难得的凉爽,正好干活。到了吕家坞,把车上的香烛纸钱搬下来。
可怪事又发生了。上一次和张潜来时,程灵慧要祭拜时,那香烛准灭。这一次索性点都点不着。贺昆在一边儿看着着急:“咱来。”
上去拿起火镰,哐哐两下,引火的火绒顿时冒出一丝烟雾,火光一跳就燃烧了起来。程灵慧这下不觉得自己点不着是巧合了。抬起头环顾四周,但见密林中树影瞳瞳,仿佛有许多人影在走动。她高声道:“诸位稍安勿躁,俺是有心助诸位脱厄,可是不得途径。还望指点。”
贺昆抬头,茫然道:“二哥,你和哪个说话?”
程灵慧道:“你别管。”
贺昆一向对她的话言听计从,闻言就不在多问。专心的烧纸。忽然平地起了一阵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