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用一根线提着,在两个人鼻子上晃了许久都没能咬上,两个人却被后面的簇拥者推动着撞击在了一起。
东面的洞房也传来叫嚷的声浪,今天的新娘子葛凌着了淡淡的妆,不失风韵的脸庞显得更加妩媚。坐在她对面的多是些晚辈的青年,在和她不依不饶的贫嘴斗舌。
“婶,饿了吧。”
“婶,渴了吧。”
“婶,冷了吧。”
新娘子摇摇头,转向一边。
“婶,给俺暖暖手行吧?”
新娘子还是不语。婆娘们来了,她们在新表新里的被褥上炕头上拍了几下,嘴里念叨着:
“拍拍,拍炕头,一年一窝猴。”
众人一阵哄笑。又继续拍,念叨说:
“拍拍,拍炕沿,一年一窝蛋。”众人更是笑成一片。牛长江转身挤出人群时,被几个婆娘扯着衣襟儿拉了好久都没拉回来,还是让他逃脱了。新娘的第一顿婆家饭是水饺。水饺包的算盘珠一样小,冒着热气端到新娘子嘴边,新娘终于在众目睽睽下张开口吃上一个,咀嚼着,这时有人便喊:“好吃吗?好吃可别忘了,给牛长江生一窝猴,下一窝蛋儿。”新娘不语,装作听不见,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般场景,喜酒宴的上座上自然少不得八爷,他就像牛家庄的活字碑一样,让活在这里的人们既回望着过去,又寄希望于未来。今天的八爷上身穿一件老年免襟蓝色布衫,一条黑粗布紧腿裤,干净利落。八十多岁了,耳不聋,眼不花,脑子一点都不糊涂。几杯酒下肚,他左顾右盼好像寻找着什么,于是凑近坐在他身边的牛群说:“牛书贵呢,今天我咋还没见他呢?”
“八爷,我这不来了。”说曹操,曹操到。刚一脚跨进屋来的牛书贵恰好接上了八爷的话茬。
“哈哈,来了好,来了就好。我还以为你当上老总,就把八爷我,还有庄乡爷们给忘了呢。来晚了,罚个酒吧。”八爷缕着胡须高兴地说。这话到说到所有人的心坎里了。
“八爷,您放心,就是我牛书贵忘了自个,也不会忘了八爷你啊。哈哈。我认罚。”说完,牛书贵端起酒杯一扬脖独饮而尽。
于是拿着空杯说:“这杯酒我先干了,这是八爷罚我的。今天有事儿我来晚了,抱歉抱歉。”牛书贵拱手施礼。当他的目光在众人面颊上扫过时,其中一个人的面孔忽然他觉得十分熟悉,好像不久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牛书贵稍微停顿的目光,或许触动了那个人什么,他随即站起来,说:“牛总,幸会!”那人说完,把早已握在手的一杯酒,在mī_mī的笑容里一饮而尽,牛书贵喝完酒放下酒杯,但还是记不清与自己碰杯喝酒的这个人是谁。但这时,他已经平静的坐下来,就再也没说什么。从状态和那人敬酒的言谈中,牛书贵判断那人肯定是认识自己的,不然,他不会把“牛总,幸会!”四个字说得这么直接而干脆。管理一个近百名员工的公司,并且现在也算是这个团体的核心人物了,在许多公众场合也常常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有一回,一个生面孔在商场上前紧握住牛书贵的手,亲热的叫一声:“牛总,您好,逛商场呢?”牛书贵连忙随声附和的应道:“啊啊。”一阵儿寒暄过后,就各行其道。等对方走出老远,牛书贵回过头再仔细端详那人的背影,琢磨刚刚说话的那位是谁呢?算了吧,现在就不去劳神想那个人到底是谁啦。
牛长江携新娘,牛兰奎携新娘来到桌前敬酒了。
牛长江端着酒杯提议:“各位,今天是我和奎子结婚大喜的日子,凡是今天到场的亲戚朋友都不是外人,来,我们共同干了这杯喜酒。”
喝完酒,目送牛长江和儿子走向其他酒桌,八爷边夹菜边说:“书贵,你们可不是娃娃了,到底是都当上了领导,酒席上也都会说几句。”
牛书贵就着八爷这话就又端起酒杯,笑着在八爷的酒杯上轻轻触了一下,说:“八爷,在您眼前,我和长江,牛群俺们永远是孩子,这个酒,我提议,敬给牛家庄最年长,最应该受我们后代人尊敬的八爷,祝他老人家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好!”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八爷后,一饮而尽。
初秋的夜晚虽然有些凉意,可在繁忙和嘈杂中度过了一整天的牛家庄的街道上并没有恢复平静。晚饭后的人们都聚集在村东大礼堂前,那里早已经在孩子们的围困下拉起了银幕,电影《花好月圆》已经开演。银幕前人头攒动,占座的,喊人的,大呼小叫。
回到家就倒在炕上睡了一大觉的牛书贵刚刚醒来,疲劳让他感到全身筋骨像散了骨架一般,他坐在炕沿上依然哈气不断,两手伸展着懒腰。屋里黑漆漆的,胖老婆进屋时顺手拉亮了白炽灯光,她把从衣柜里找出的一条干净的西服和裤子,拿过来让他换上,一边帮他系扣子一边说:“瞧,你这官当的,和过去干泥瓦工没啥两样,你的裤腿上全是泥了,这些脏活,累活就不知道找几个人去干啊,还傻傻的出那么大力,你不心疼自己,俺还心疼着哩。”
牛书贵说:“我去了杨家庄,上次不是给你说过的,上几年一起跟赵四干的那个工友杨亮,就是去年在架子上摔死的那个,他老婆刘丽娟,让她弟弟给我打电话,说修修她家那几间破屋,每次下雨都漏,漏的在屋里都看见天了。公司里这阵子赶进度人员拉不开栓,抽调哪一个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