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牛长江家讨说法的人潮涌动,有一个人不声不响站在他们背后,当他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默默退出了人群。他就是牛家庄村的老臧,多年来,他的腰间晃动着那只永不离身的竹笛,这个平时少言寡语的流浪汉,却沿着拉土车的辙印一口气步行了五六里路,终于在一个土方工地停下了脚步。
一条新开辟的公路从他的脚下通往远方,来自四面八方的拉土车来去匆匆,这些车辆把车开到一个高度,然后自动翻斗开始作业,在油压的作用下装满车斗的两方多土便顺流直下,滑向沟底。老臧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沟底那些大个的土块,树根和石头,他要寻找的当然不仅仅是这些。他总认为那些在牛长江家火冒三丈的村人们,失去的东西的确令他们各自心痛,这种痛同时也穿透他的内心,让他为之颤动不已。他第一时间跑到这里来,如果从沟底这些杂乱无章的土块中间有所收获,那是老臧老远跑过来最希望发生的一个瞬间。他滑向沟底时险些摔倒,弯下腰用手拨来拨去,就连一个细小的白色石块都会令他为之激动,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然后再一个个排除。用这样的方法寻找,他没有放过一寸地方,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竟然毫无收获,他前额的头发显然已经汗津津的。他隐隐约约听到高处有人响亮地说:“你看,这里有个傻子,他在沟底挖啥呢,好像在找什么。”
“这种人有吃的饿不着,就算是天堂了。 除了找吃的,还能找啥呀。”另外几个站在高处的人哼了一声,没有回应什么,只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静静地走远。
老臧全神贯注搜索着一步步前移,看上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就当此时,牛长江家院子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为牛长江去了哪里,给出了很多猜测。牛大勇在已经坐立不安,他心中积聚着委屈愤懑地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牛群说:“大勇,你先别着急,你想想,咱支书这些年啥时候跑过?支书也一定能找到,奎子也一定能找到。我想起来啦,我家里墙上还记着奎子的传呼号呢,走,给奎子打个传呼,让他回话不就明白啦。”
几个人跟着牛群去了他家。这个传呼号,是那天奎子来牛群家时,被牛群突然发现腰上别了个东西,就弯下腰仔细在奎子裤带上摸了半天,奎子说:“叔,不知道这是啥吧。”
牛群诧异的看着奎子,摇摇头。
“这是传呼机,这玩意可地道啦,要是有人有事找我,他就滴滴响,我再找电话打回去。”
牛群一知半解地说:“这玩意再地道,也赶不上大哥大地道吧,你这玩意一响,还得满大街找电话打回去,人家大哥大拿起来就能通话。”
这话让牛兰奎听起来似乎有些沮丧,但他很快惭愧地笑着说:“叔,咱不是还没到那个级别吗?于畅就有一个大哥大,那玩意确实挺带劲,关键是有派啊。”
“于畅是哪个?”牛群诧异地问。
“就是送给我传呼的那个老板,现在建筑业赫赫有名的圣皇公司你知道吗?于畅是圣皇公司的老总助理,你瞧人家,牛着呢。叔,你记下我的传呼号,有事你就呼我。”
牛群听着“呼我”这个新名词从牛兰奎嘴里充满自信和炫耀感说出来,倍感新鲜,就笑着说:“我能有啥事,记下也好,兴许就用得上,你把你的传呼号码自己写在墙上吧。”
这是两天前的事了,那次奎子走后再也没看见过他。
牛群家找来铅笔,几个人把牛群家墙上的传呼号写下来,电话去哪里打呢?一直跟在后面的胖老婆说:“去俺家打吧。”她边走边满腹牢骚地说:“这个奎子,整的这是啥事啊。一定要找着他,问个明白。”
走进牛书贵家院子时,牛书贵正在家拿着听筒打电话。见一些人被胖老婆领着走进来,他又简略的说了几句,忙挂掉电话,站起身来说:“你们找到奎子了?”
“没呢,叔,他们把俺爹的坟也挖了,俺们用用你家电话,给奎子打个传呼试试。”牛大勇抢先说。
牛书贵从牛大勇手里接过传呼号码,首先拨通了总机说:“麻烦你,这个呼机号请连呼三遍!”
多亏呼了三遍,第二遍时牛兰奎还在沉睡中,当第三遍呼机再一次响起时,他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那厚厚的咖啡色的窗帘,遮挡了外面的阳光,眼前这个陌生的环境让他几乎触目惊心,不但自己赤裸着身体,就连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年轻的姑娘也同样一丝不挂。他注视着这个女孩沉静的睡姿。对啦,昨晚于畅把她带到自己房间里来的时候,曾说起过她的名字,她叫娟子,这个名字已经够好听的了,但比起这个姑娘那张俊俏的脸庞来说,就显得平淡了许多。牛兰奎把姑娘伸展过来的那条赤裸的手臂慢慢移到一边,心里依然有些激动的看着她的流海。他似乎已经想起了昨夜的情境,是啊,她真的叫娟子,是她,才使得自己在这个令人留恋的夜晚,得到了那么多这个姑娘赐予的特有的温存。
呼机上显示的号码,尽管是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呼机,但牛兰奎很快断定这个电话是从牛家庄打来的,牛家庄村目前只有两部电话,一部设在大队部,另一部就是牛书贵家的私人电话。大队部的电话号码他更加熟悉,所以现在呼自己的一定是牛书贵。
牛兰奎忙三火四穿好裤子,又随手披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