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坐在后山雪亭内,不断有学生将自己的作品递上,然后退到亭外,等候着秦青的品评。
以雪为题,很普通的一个题材,这里的人都又才华横溢,这样的咏雪诗,还不早就有珍藏的佳句?
所以没几个时辰,差不多所有人都将诗稿递上了。
显然到了年关,秦夫子也不想刻意刁难人。
这样的绩考,是要记录在成绩单上的。兵策、算学也就罢了,那些官宦之家,尤为注重着经学、诗学,名利之争,也在所难免。
拿到自己诗稿成绩的学生们一个个也都笑逐颜开,这秦夫子的批红,差不多是有史以来相对于他们个人来说,最高的成绩好评了。
“我这里有一纸诗稿,是当中某位高才所作。只不过老朽才疏学浅,读之数遍,总领会不到诗句妙处,请诸位一道品鉴品鉴。”
诸生左顾右盼,看有谁还没拿到诗稿。
“十九,夫子手中的诗稿莫非是你的吧!”侯浩淼拿个了甲下,也算是回去有些交代,自然十分欣喜,见到林岚还没有诗稿再手,便小声问道。
“恩。”
“原来是咱们书院魔王的诗稿啊。让夫子都难以评价,倒是要听听了。”孟宗酸溜溜地说道。
林岚看了眼这个……让他颠覆古代观的孟宗,懒得和他争辩。
秦青看了一眼林岚,缓缓念道:“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诸位评价评价。”
张苍听完,沉思片刻,朝秦青一礼,道:“学生斗胆,想品鉴品鉴林师弟的此诗。”
“但说无妨。”
张苍缓缓说道:“这诗作得锋芒毕露。诸位听听最后一句,大雪满弓刀,哪里有这等浮夸之事。这拿弓刀的将士都是死的?马上将士,如何能让大雪盖满弓刀?读之确实有那么点气势,可是仔细推敲起来,尽是漏洞。”
“对啊,经张苍师兄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人附和道。
王子安继续挑刺道:“第一句也有毛病,月黑雁飞高,这月黑风高,怎知晓有飞雁?再退一万步说,写的是虚景,这黑夜大雁理应归巢栖息,飞往高处也不符常理,可见荒唐至极!呵呵,当然,这不过是在下浅见,若是有不对之处,请林岚师弟多多指正。”
林岚笑眯眯地说道:“谁说雪不可盖满弓刀,你去过西北吗?你见过北国的雪吗?”
“呵呵,在下确实没去过。不过也不会凭空臆想,做些荒唐的诗词。”王子安话里有话,依旧微笑示人。
秦青捋须道:“飞白啊,你跑一趟,请陈夫子过来一趟。咱们书院,也只有陈夫子去过西北,这首诗又是与军伍有关,让他做一做评价正好。”
“是,夫子。”
侯浩淼凑近了林岚问道:“十九啊,你真是够能闹的,写什么不好,以你诗文才华,随随便便一首咏雪诗就行,何必写这样的擦边咏雪诗呢?”
“随便想到,就写了。”林岚倒也不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昨日沙盘演练,加上今日观雪,让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边塞雄浑壮丽的诗歌,才写下这首塞下曲。
等了片刻,陈之策缓缓走来。
“是什么诗,竟然难倒了秦夫子,还让老夫来做评判?”
“一首边塞从军诗。”秦青将诗递给陈之策,“由老将军来评判,最合适不过了。”
陈之策口中缓缓默诵,短短二十字的绝句,却让陈之策沉思良久,脸色也分外凝重。
过了良久,他终于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周,问道:“这诗谁写的?”
见到陈之策脸色如此难看,孟宗有些落井下石地说道:“此诗乃是先生的得意门生,林岚所作。方才我等还在讨论,此诗写得属实荒唐,先生是不是也如此认为?”
陈之策看了一眼林岚,嘴角微微有一丝笑意。
一边的张苍察觉到了这次微笑,不由眉头一挑。
陈之策将诗稿递给秦青,说道:“我认为这首诗……给一个甲上一点都不过分。”
“呼!”
“啊?”
原本以为陈之策会对这诗嗤之以鼻,怎么忽然之间,有如此之高的评价,让众人错愕不已。
张苍眼神一凛,这林岚兵策拿了甲上,算学虽说弃考,但就连卷子都是他所出,评个甲上都不在话下,若是连诗学都让他出了风头,这还了得?
“难道陈夫子不觉得最后一句诗荒唐至极吗?”
“大雪满弓刀怎么了?老夫之见,此诗意境高远,岂可是常人之手笔?比起你们所作的那些无病呻吟的软骨诗好上千倍万倍。”陈之策说起话来唾沫四溅,中气十足,“这首边塞诗,写得意境,岂可是你们这等庸才看得透的,还荒唐至极,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
陈之策一点都不给张苍留面子。
孟宗昨日就不爽陈之策的做法,林岚还从中作梗,让他得了一个丙下的丢脸成绩,眼神不善地说道:“先生莫要刻意包庇。这样的诗。漏洞百出,怎么能评个甲上?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恐怕难以服众!”
“你懂个屁!”陈之策一句粗口,直接让孟宗脸羞得通红。
“唉,老将军何必动怒。我等皆未去过西北,所以才请老将军来品鉴一二,何必大动肝火?”秦青显然想打个圆场。
“既然你们都想知晓,好。”陈之策鼻孔出气,刮了一样屡次出言不逊的孟宗,冷哼一声,道:“月黑雁飞高,此乃林中有动静,惊雁高飞,你说这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