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鹅绒……有些眼熟。
鹅绒……
女士……
红坊街……
大爆炸的前几天……
找丈夫……吵架……
难道……
泰尔斯浑身剧震!
他再次看向这位伊丽丝姑姑的面庞。
这一次,姑姑这张清秀的脸孔,和印象里,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张脸庞,彻底重合了起来。
久得自己都快忘记了。
是啊。
是她。
是那位鹅绒的女贵族。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这位公主姑姑。
那天,就是她。
是她,披着鹅绒,带着二十位终结剑士,在红坊街,遭遇了冒险出来血瓶帮地盘乞讨的泰尔斯。
是她,当街施舍给蓬头垢面的泰尔斯,十二个铜子与……一个银币。
只是,泰尔斯变化太大,恐怕连她也认不出,眼前这个第二王子泰尔斯,与一个月前的乞儿泰尔斯,居然是一个人了吧。
泰尔斯摸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正是被奎德用那个银币,烫出的伤疤。
正因为那次施舍,病重的科莉亚,得以从伤寒里幸存。
正因为那次施舍,尼德向奎德告密。
正因为那次施舍……自己……乞儿们……奎德……娅拉……红坊街……
正因为那次施舍……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泰尔斯深深叹出一口气。
“怎么了?”伊丽丝公主奇怪地看向一脸复杂的泰尔斯。
“不,没什么。”
泰尔斯抬起头,露出一个恭谨的笑容。
这位姑姑,在他的眼里突然变得亲切了许多。
“只是见到了亲人,有些感慨。”
他眼前重新浮现出艾希达·萨克恩的微笑。
这,就是你所说的,偶然么。
抑或是——泰尔斯眼前呈现出健壮的凯瑟尔,在王室墓地里的落寞身形——命运使然?
——————————
下城区,地下街,落日酒吧。
【“砍下去。”】
【“当作块木头就是了。”】
【“抛弃无用的感情与原则,成为一个真正的萨里顿!”】
不。
不!
娅拉·萨里顿,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她从床上翻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记得,在三个乞儿被掳走后,自己跪在落日酒吧里,久久不起。
直到失去意识。
而现在……
“真是难看。”
床铺的另一边,房间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娅拉熟悉至极的声音。
“难道每次一受到刺激,你都会做那个噩梦吗?”
娅拉狠狠地呼出一口气:
“老家伙。”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闭上眼睛,躺回床上。
但那个声音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娅拉·萨里顿,如果你不能回头面对当年的恐惧,那你就永远只能是一个弱者。”
娅拉睁开眼睛,随即抿起嘴,转过身子面对墙壁,对老家伙的话充耳不闻。
“居然连罗达都能压得你毫无还手之力……可惜了那两柄杀人的好刀……”
娅拉想起三个被掳走的乞儿,还有科莉亚撕心裂肺的哀求。
【娅拉姐姐……】
她紧紧闭上眼,强忍着眼里的泪水。
但老家伙的话依旧传来:“一道恐惧就把你锁闭成这个样子,你跟那个奎德也没什么分别……当年……”
噩梦般的记忆袭来。
娅拉再也受不了,翻身起床,对着角落怒喝道:
“够了!”
“不用再提醒我了!”
老家伙沉沉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提醒你什么?”老家伙继续嘲笑着她:“哼,看,你恐惧得连提都不敢提……”
“叮”地一声传来,把娅拉吓了一跳。
她知道,那是老家伙在用手指弹弄刀锋的声音。
尽管有些虚弱,娅拉还是不忿地站起身来。
“哼,说得好像只要我提起来了,就会马上变成极境高手一样。”
“谁知道呢,”老家伙依旧神秘地道:“但如果你一味逃避,就肯定到不了极境……昨天的事情依然会重演。”
“萨里顿这个姓氏,仍然会像诅咒一样禁锢着你,永生永世。”
“你真的想让那个男人的梦魇,统治你的下半生吗?”
“或者你想再体会一次自己的无力和弱小吗?”
娅拉张开嘴,深呼吸两口。
“这有什么难的,”她咬着牙:“不过就是那件事罢了。”
“噢?”老家伙的声音有了一点起伏:“什么事呢?”
娅拉扭曲着脸庞,眼前出现那个石质的房间。
不行。
她开始颤抖。
不行。
黑暗和鲜血,像潮水一样蔓延上她的眼前。
不行。
她的牙齿开始打战。
不行。
她快呼吸不过来了。
不行。
不能去回忆……
但下一刻,一个小小的背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个黑发灰眸的臭屁小鬼,满身伤痕,还自不量力地对着她,坚毅地道:
“我自己一个人走。”
娅拉睁开眼,吸入一口空气。
在大脑里,回到那个石质的房间。
她颤抖着开口:
“十二年前,在复兴宫……”
她的头上渗出冷汗。
“叮!”空气中,传来老家伙弹弄刀锋的声音。
娅拉咬紧牙关,脸色越来越差。
“我的第一次,第一次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