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罗林在海边等了半天也没有看见那个少年,只等来了沐浴大海的红日,那欢笑着的海水送着夕归的渔船,提醒她这是回家的时刻。
罗林回家时看见广场那方人头攒动,她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人流蠕动。
她听着身旁的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甚麽“外族人”、“人头祭”,但是想到他们不乐意跟她说话,便懒得搭茬,免得自讨没趣。
在一番挤挤攘攘後,个子较高的她视线轻易穿过女孩们的头顶,看见了那个被捆绑在广场中央的铁柱的人——正是她本应要在海边遇见的人。
只见他的全身都被绕了一圏又一圏,肩膀以下的地方全都动弹不得,乍见像是被铸成了铁柱中的一部分。
晚霞如同一片赤红的落叶坠到铺着黄土的地上,钭阳之下的铁柱变成了暗紫,好像是高耸入云的礁石,罗林却只想撕破这天然的风景画,把那被凝固在风景之中的人救出。
他终於抬头发现了她,他的视线和她凝望的眼光隔空交会,好像在对她说:“救我”。
罗林随即从上台解说的部落小头人口中得知少年龙族人的身份;一个龙族人鬼鬼祟祟在狼族地盘转来转去,任谁看来都是刺探敌情的潜伏。
所以,小头人决定,把这个龙族人作为人头祭的祭品,献给丛林之狼以求雨祈福。
人头祭,俗称“馘”,即割去外族人或敌人的头来供奉神灵,是祭祀中最高级的祭品。
狼族俗规:在进行人头祭前,活祭品必须经过三天三夜的辟谷净化;然後把所获人头,挖去皮肉,煮去脂膏,涂以金色,奉祀神灵,部落男女老幼围着唱歌跳舞,并朝大安城岭丛林之狼的方向跪拜。祭毕,第一个发现敌人的族人可成为获首者,放在头骨架上,以示威严。
在散会的瞬间,顿时人影错杂,各人奔往不同方向,罗林也在穿梭纷乱的人群里,没有停留去看那个少年的脸孔。
她不需要停留思考,因为她在他抬头的那一眼,早已作出了决定:他是不是龙族人,对她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对她而言,他始终是那个从大海冒出来的爱笑的、温柔的男孩。
那天夜里,罗林根本没有闭上过眼睛,她清醒地等候着夜色更浓,万物俱寂。
就那样静静地假寐了很久,她终於拿着一个小背包蹑手蹑脚地步出了自家庭院。
夜的颜色,黑漆中又带着香炉里氤氲的烟一样的颜色,让人看不清摸不着。
罗林为了掩人耳目,甚至没有点上灯。反正在与同族人的“海棠花之役”中,她早已练成了在夜里自由行走的功力,不消一会,她已习惯了这夜视的景观。
罗林隐藏在广场附近的树林中,从小背包里拿出望远镜像猫头鹰一样远远的盯着广场。
也许小头人以为,这样居心叵测的外族人放在狼族中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角色,故没有刻意加派守卫,这广场竟如平常一样,只有合共四名守衞。
广场东边站岗的其中一人正好走到树林小解,罗林便抓紧了这天赐良机,从後用电击棒击晕了那守衞,再换上了这守衞的衣服,走回去东边的站岗处。
只见另一名东边守衞已昏昏欲睡,一颗脑袋摇摇欲坠地转了半圆,正要半睁着眼硬撑着,却被罗林从後用电击棒击倒。
“你怎麽了,没事吧?”罗林摇着倒在地上的守卫,刻意大声地问,引来了在西边站岗的两名守衞。
“我去叫人。”罗林话毕,便快速奔走了,生怕被认出。
罗林的话短而急促,霎时间倒没有让那两名守卫起疑。
半晌,当那两个守卫俯下身来察看同伴的异状时,罗林便折回,解决了最後两人。
罗林终於步上了石阶,来到铁柱那儿,她用手拍轻着那龙族少年的脸,想要唤醒他。
也许因为站着并不容易陷入深眠,又也许因为他跟她一样,从入夜开始便只是盖上眼皮假寐,他几乎在她拍上自己的脸颊的同时,便睁开了狭长的眼睛。
罗林倾向於後者,因为他含着笑意的神色告诉她:他笃定今晚她一定会来。
但是,他们没有任何闲话家常的时间。罗林用小弯刀割开了他身上的绳子,便一刻不缓地带着他从田野跑到海边。
田野里的蟋蟀一直叫个不停,像在提醒罗林,他们认识的时间其实没有她以为的那样长,不过是从盛夏到初秋的一段小时光罢了。
p.s还差一点点,我在一个小时内会补上改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