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的目的已然达到,此时听皇帝自己说破,便已然乐得伏倒在桌上,用臂弯藏住面颊去。
皇帝何尝不知道这小妮儿心下是想着什么呢,这便索性将她想说而不能当着天子的面儿直说的话,都给说出来了。见她笑成这样儿,他便也幽然跟着笑了。
“哼,无言以对了吧?”皇帝这才不慌不忙从那温酒器里取了酒壶出来,悠然自得给自己斟满酒盅。
婉兮转头过来,将面颊枕在手肘之上,半躲半笑,“奴才想说的只是‘左擎苍,右牵黄’这两句,可没想说其他的。至于它们那几句怎么都那么寸都凑在一首诗里,爷要想问罪,怕还得回几百年前去,到宋时去问问苏东坡老先生才行!”
皇帝“呸”了一声儿,“你知道我回不去,这便只能容得你得了便宜去~~”
婉兮噗嗤儿又笑出来,赶紧见好就收,自己绕着炕桌儿,没下地,而是从炕桌儿里头,就在炕上蹭过来,挨住皇帝。
“……奴才得完了便宜去,那这回该卖乖了。”婉兮将头倚在皇帝肩上,娇憨而笑,“爷,奴才这模样儿,可算乖了?”
皇帝无奈,只得大笑,伸手在婉兮娇憨红晕的颊上掐了一把。
“再这么着,今儿咱们这饭就也不必吃了。”
婉兮急忙举手告饶,“别介!爷今晚这么晚了才过来,显见是此前国务繁忙。都到这会子才能闲下来垫补几口,爷可千万别再给省了。”
皇帝便笑,仰头饮了杯中酒去。婉兮急忙再给满上。
皇帝长眸里满是笑,凝视着婉兮,“爷今儿来晚了一会子,你倒与爷使起小性儿来,是当爷去看福常在和永常在两个了?实则你还真给整拧了——不是爷去看谁了,是有人去看爷去了。爷就是为了那个人才一直耽误到这会子。”
皇帝狡黠眨眼,“倒叫你猜猜,是谁去看爷去了?”
冬夜漫漫,烛影摇红,这会子皇帝的模样儿,便更像足了狐祟去。
婉兮却垂下眼帘,轻轻摇头,“奴才可不猜。总归爷这番回宫又是好几天,这园子里想念爷的人可多了去了,爷今儿回来,谁都得想着去看看爷去,那便九洲清晏的宫门外头排起一字长蛇阵来都是应当的。奴才可没那个本事你,挨个儿都猜出来去。”
皇帝又是气,又是笑,无奈地摇头,“瞧你这样儿!待会儿管保叫你无地自容去!”
婉兮轻轻耸肩,“奴才在自己寝宫里安安静静地,又没甚心虚的,为何要无地自容?”
皇帝展眉,修长的指头拨弄着拇指上套着的和田玉扳指儿打转,薄薄唇角凝着一抹笑。
“……叫你说嘴!那爷便告诉你,今晚上啊有个小人儿忽然跑去给爷请安了!不但请安,他还是去向爷讨赏去了呢!”
婉兮跟被针扎了一下儿似的,便再坐不住了,直接跪着起了身儿,瞪住皇帝。
“呀?难道是圆子?”
皇帝登时眉开眼笑。
“还果真去跟皇上讨赏去了?”婉兮这当亲娘的,便是没看见,也都能想象出小十五那模样儿来,这便也笑了出来,“哎哟,是奴才愚了,竟浑忘了这档子事儿去。那小子竟然也有心眼儿,竟当真自己去跟爷求去了!”
皇帝轻哼一声儿,“原本觉着他年岁还小,倒舍不得他到冰上磕了碰了去,故此没早给他预备下冰鞋。可是他今儿就到九洲清晏去‘堵’爷去了,还给堵个正着;况且这还是十月里,正是人家的生辰月,想跟爷要个什么,爷能不给去呢?……”
婉兮便也扑哧儿笑了,“爷也别纵着他!爷已说了,小十五和小十六的生辰,因都在皇太后圣寿左右,这便叫他们两个的生辰都跟皇太后的一起过,给皇太后增福添寿去,没的叫他还单独跟爷讨个什么赏赐来。”
皇帝却哼了声儿,“可是人家就只跟爷这个当阿玛的,讨一双冰鞋而已。就这么点儿小心愿,爷能给回了么?”
婉兮登时红了双颊,“这么说,爷还是纵着他去,还是下旨要给他做冰鞋去不成?”
皇帝却耸肩,“这会子现下旨叫造办处去置办,哪儿来得及啊?那小子啊,急得都火上房了,恨不能立时就能穿上。”
小孩儿心性,想要什么,自是恨不得前脚刚说下,后脚就拿到手里了。
婉兮瞧着皇上的模样,这是话里有话。
婉兮心下忍不住狐疑,这便小心猜,“……爷该不会是,晚过来的这么会子光景,都耗在给圆子淘弄冰鞋上了吧?
婉兮心说,三岁的孩子穿的冰鞋,便是宫里,怕从前也没做过。那皇上还能到哪儿淘弄去?
皇帝有些得意,筷子头夹了块肥鸭放进口中,不急不忙地咀嚼。
满意地咽下,才促狭地冲婉兮眨了眨眼,“总归……爷这个当阿玛的,自是不能叫孩儿失望而归。”
婉兮张了张嘴,不由得惊呼一声儿,“该不会是爷晚来了这么长的光景,竟是亲手为他制作冰鞋呢吧?”
皇帝终于满意而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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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一颗心登时如锡锅子里的饴糖一般,登时柔软得不成个儿了去。
“爷也太惯着他去……再说这么眼巴前儿的,爷又到哪儿去给他预备材料去?”
满人生发于关外的巴山黑水,冬日绵长,故此走冰乃是“国俗”,历史悠久,男女老少多会。
甚或这走冰的传统技艺,还曾经在战场上为大清立过奇功。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麾下那支以滑冰闻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