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呆小半个月过去了。
那天夜里,赵怀信没打招呼的突然跑回来,顾青竹正和程瑶吃着夜宵,孕妇容易腹饿,不能等到真饿的时候再想着吃,晚上加一回粥汤之类的是最好。
程瑶还不知道她和沈昙的事儿,见状捏起帕子擦了嘴,笑着催促她:“还在这愣着做什么,你俩都多久没见着面儿了,我这有丫鬟陪呢。”
过去不妥,不过去的话,在众人眼中看来更古怪。
顾青竹没法子,磨蹭了会儿叫上颂安跟着,在廊下看见端着碗的凤九,想了想,问道:“赵大哥歇下了么?”若是准备休息,她也不必凑这个节骨眼儿去问候了。
凤九是个聪明的,先是行了礼,然后笑呵呵的回禀:“主子晚上和京兆府的几位官员吃酒,有些上头,这会儿正坐着泡茶呢,我这就去告诉主子您来了。”
她嘴里头阻拦的话没得来及说,凤九竟然隔着门通报了。
赵怀信酒量很好,在酒桌儿鲜有人能敌,谈笑间便能将人喝趴下去,除了因轻敌在沈昙跟前吃过亏,还真没遇上过对手。不过他最近没日没夜的忙活,铁打的身子也要撑不住,再陪着西北这些高手一通豪饮,清醒是清醒,头却像要炸开似的疼起来。
说是泡茶,其实只把茶叶塞进壶里冲了热水,凉了直接往嘴里倒。
顾青竹一进门,便知道凤九的话太假。
赵怀信整个人歇躺在榻上,外衣散开着没顾上脱,半阖着眼儿,全然不像清醒的样子,听到动静才撑开眼,嘴角微微挑起来道:“稀客,凤九,再给七姑娘把茶重新泡一遍。”
人喝了酒,就多了那么些随心所欲。
他对顾青竹的早就直呼其名,显得更为亲近,眼下却带着情绪的改回了‘七姑娘’。
风轻云淡的久了,连凤九都以为主子在顾青竹跟前是绰绰有余,任谁也看不出,赵怀信心里头对沈昙早已醋劲横生,怨念至深。
“不用麻烦了。”顾青竹朝凤九笑着摆摆手,“方才在嫂嫂那儿吃过糯米汤圆子,这会儿也喝不进什么。”
赵怀信悠悠然的打断她:“赏脸陪我喝一杯,能行?”
顾青竹扭头看了他,知道对醉酒的人没什么道理可讲,他虽然没到醉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于是没硬抗下去,而是和颂安吩咐道:“去让人熬锅醒酒的汤。”
程瑶怀孕后,后厨的火随时有人看着,醒酒汤做起来简单,陈醋生姜熬好了就是,颂安去个来回,凤九的茶刚刚泡好。
“我喝茶。”顾青竹指指放小几上的醒酒汤,对他道,“那个你得喝完。”
赵怀信不置可否,自顾自的躺着,半晌才端起碗小口把汤送进嘴里:“过几日大营开拔,想去看么?”
顾青竹呆了呆,不知忽然转了话题有和深意,蹙了眉问:“边境不是已平了么?怎么又要拔营。”
“西夏总是蠢蠢欲动,边防空虚,圣人便想安排些人过去。”赵怀信笑了笑,“西北兵将众多,比御林军有看头。”每逢拔营,台上将领振臂一呼,台下众兵将喝喊震天,那场面只有这西北大营才称得起。
顾青竹当然不会一口答应,想了想道:“四嫂出不得门,我还是在家比较妥帖。”
赵怀信哂笑一声:“也好,才想起来,沈昙身为将领免不得露脸,带你过去岂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让他出尽风头。”
顾青竹的脸儿略微变了色,但当着凤九和颂安的面儿,却不能多说:“天色不早,喝下醒酒汤便早点睡,我先回去。”
赵怀信没什么表情,头倒是更疼了,看她起身要走,猛然从榻上坐起来,一双手撑在桌子上向顾青竹逼近:“当初我们两人同时认识你,为何非要选他?”
明明帮忙救顾明卓时,他与沈昙机会相同,难道沈昙拜入顾氏门下,先接近了顾青竹,自己再怎么追便追不上了?自打定亲以来,赵怀信未曾再近过女色,连在勾栏瓦舍的应酬都能推则推,想着洁身自好能换来一星半点儿好感,结果人还是毫无反应,这让他如何甘心。
顾青竹侧过脸退了半步,眉心拢了起来。
赵怀信也没真想问出个究竟,半晌,烦躁的挥手让她走了。
如果执意要问,顾青竹却也敢说,自己先与沈昙相识,便在南屏山的残庙中,他拎着葫芦酒壶,行云流水作揖的时候,大约在她心里就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