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信随酒桌朋友去良辰馆吃酒,要说良辰馆,那可是快活林首屈一指的瓦子,曲艺说唱应有尽有,最妙的是馆中角妓才貌双修,苏眉便是如今汴梁炙手可热的清倌,模样就如同那天上的嫦娥,清丽脱俗,一手琵琶曲绕梁三日,被奉做神女。
车行至河堤,赵怀信一眼看见姜源和卢玉怜。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与宋义飞算的上兴趣相投,汴梁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碰到了总要招呼声,于是让车夫停了,踏下马凳款款而来。
姜源好容易把卢玉怜哄好,答应同她们一起回种养园,佳人在前,兄弟只能放放了,结果抬头发现赵怀信,便先拱手道:“赵兄。”
“姜源兄。”赵怀信微微一笑,而后朝卢玉怜道:“卢大姑娘。”
“赵公子。”卢玉怜刚生完气,心里嘀咕着天下乌鸦一般黑,眼前就是明晃晃长的好看的大乌鸦。
元宵灯会得过他照顾,顾青竹少不了上前寒暄一阵,毕竟隔着烟花柳巷,赵怀信为何出现大家心知肚明,说两句走掉就好。不料与他同车的朋友如斯没眼色,也不顾女眷在场,见到姜源兴奋不已的锤上他肩膀,道:“你小子也是来看苏眉神女的吧?今夜点花茶的赢家非怀信莫属,走走,咱们去沾沾光窥得神女一眼。”
所谓‘点花茶’,最先指初登门会有端茗女者送上一杯,别看小小一碗茶,价钱可不低,这钱便是光顾角妓的恩赏了;到后来,凡楼中头牌每逢三月大演,当日能与其共度一夜,即是捧场,又是显示财力魅力的好契机,富家公子乐于此道,楼中就将‘点花茶’规矩翻了翻,一座一价,一层一价,能进入三层雅间,头牌便是你的了。这里头除了肯出钱,赢美人芳心也重要,两人相争,最后点头还要看美人意思。
勾栏规矩顾青竹没听过,但大概猜得到,眼下懂也要装作不懂,笑眯眯的表情都没变,卢玉怜没那好脾气,别人瞪不得,姜源却随便瞪,目光好似腊月寒冰动住一般,姜源苦的简直想胸口碎大石,恨不得拿封条堵住那人嘴!
赵怀信雷打不动的从容,笑看着顾青竹,貌似对她解释的说:“来叨扰几杯清茶,给友人捧场而已。”
始作俑者终于琢磨出点不对,赵公子几时和人解释过?抖着嘴皮子说了三个对,拍手道:“喝茶,就是喝茶,我这昏话说惯了,各位姑娘别恼,在下多有冒犯,赔罪赔罪。”
姜源由此一事深深体会到交友不慎的可怕,亲自把卢玉怜她们送去不说,还再三打包票,即刻回庄子,绝不踏足快活林。而他也说到做到了,不过为了不让兄弟对自己有见色忘义的埋怨,吩咐下人带话给宋义飞,说赵三公子在良辰馆‘点花茶’,他尾随凑热闹去也。
当夜,四个姑娘挤睡着一张火炕,顾青竹新鲜了会儿便累的睡过去了,卢家姐妹却低语到后半夜,连带早晨困的不愿出被窝,顾青竹也没再多喊,起身随黄姑姑去采春笋。
清晨草叶上还附着层白霜,空气清新怡人,顾青竹远眺缓丘,零星有农家下地务农,汉子肩上扛着铁锹,妇人手挎小篮,身后稚童也不闲着,挥舞着的跑在田埂上,其乐融融。
黄姑姑瞧她看的认真,笑语道:“去年虽遭了灾,但一年之计在于春,有地有田,一家子齐心劳作总能填饱肚子的。”
顾青竹若有所思的点头:“家缠万贯不如亲眷在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姑娘说的没错,就是这个理儿。”黄姑姑也是穷苦人出身,难免叹上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