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厢房外小丫鬟般若倚着门打盹,一阵凉风袭来,般若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头一歪,跟着就惊醒了。揉着朦胧睡眼,又是好一阵昏昏欲睡。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府外模模糊糊传来打锣人的声音,跟着呀地一声,窗上透着灯光,一个纤薄的身影还在案前秉书夜读。
推门入屋,斟上一杯茶,般若关切问道,“少爷,这都多晚了,您怎么还不睡啊?”
“嗯?现在什么时辰?”秦甫沅接过茶。
“已是三更了。”般若也不忌讳下人身份,径自拿过书卷,合在一边,“少爷快去歇息,累坏了可叫奴婢如何是好!”
秦甫沅讪笑着,一边起身陪着收东西,“哈,一时入神便忘了时间,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乏了。”
“就是少爷没有这么刻苦,入榜也是肯定的!”般若嘀咕着,“虽说少爷进士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但,但,少爷怎么可能真的入朝为官呢?一旦被发现少爷女…”
秦甫沅神色剧变,轻哧,“般若!莫要以为你我相依为命,便妄图左右的决定!”
“奴婢…”般若惊得无法言语,跟着便露出委屈。
秦甫沅却视若无睹,寒声继续说,“我意已决,此次春闱必将摘下会元,为父亲圆梦!所以,般若你,只需要守在我左右,做你该做的便是了!我自己知道该做些什么!”
“是,刚刚是奴婢逾矩了,还望少爷宽恕奴婢。”
“我知你怜我疼我,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此乃母亲临走前的决定,我相信母亲是为了我好,那么做儿女的,自然应该…反正,这次就算了,你切不可再犯!”说完,秦甫沅便大步流星出了书房。般若无暇消化主子的感情,连忙落于身后半步,手持着灯台入寝室,伺候着人入睡后,才重新守在外房。
月色清雅,小丫鬟却平白添了一口浊气,长长一叹,内室床榻上,只着单薄中衣的人儿,手捏着胸前散开的布条,亦是一叹。
世人皆以为士农工商,商人哪怕富可敌国,依旧不过是工农都不如的所谓奸商,入不得流的贩子,介于贫贱与富贵之间的商人们。想要抬高他们地位的便只有成为‘士’,想要赚更多的钱也需要‘士’,想要保住财富也只有得到‘士’的支持。然而,花高价努力讨好的官员吃不准哪一天就会背弃,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例不在少数,此一来,最好的当然还是自家人出个‘士’了。
拥有的人更惧于失去,于已然成了京城第一首富的秦家老爷秦江勇而言亦是如此,他这辈子已经名利双拥了,可唯独家门阶级一事,使他很是遗憾。早年闯荡讨好各级官员打通利益关系时,秦江勇就誓要将日后的儿子都送入官场,为他秦家正门楣、添荣光。
而此时此刻,秦老爷大有被幸福砸昏了头的感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夫妇之道,人之大伦,婚姻以时,礼之所重,帝女下嫁,必择勋旧为期,此古今通义也!朕感念爱卿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又仁爱既深善誉弥著,爰详稽于古典,特赐婚与荣安公主,命尔为驸马都尉。尔当坚夫道,毋宠,毋慢,永肃其家,以称亲亲之意,恪遵朕言,勿怠 。”
驸马不及重权,多以闲职、挂名为主,虽有地位,却到底还是一心向仕途的人们心中避之不及的事,这对世家来说,确实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对于地位卑贱的商人家庭而言,没有比瞬间成为天子亲家更好的事了。
早些年,秦江勇想为儿子指婚,当时便被专心备考为由而婉拒了去,寻思着妻子随时都好找,这考官可就不会等你的,所以秦甫沅至今未有婚配。此时想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何曾料想,考上了,婚事也来了呢?秦江勇回首看一眼儿子,见他满脸呆滞,只以为这是太过惊喜,并未放在心上。
转而迈步,走近宣旨的太监,不动声色地暗地塞了一锭元宝过去,明面上毕恭毕敬,“辛苦大人了!”
太监原本的不屑在沉甸甸的银子面前瞬间化为乌有,连头都低了几分,“秦老爷这是哪里话,礼部那边正择吉日,并安排修建公主府,三日后早朝正式昭告天下,届时,还望秦老爷和我们的驸马爷仰仗了。”
“哪里哪里!不过,草民孤陋寡闻,竟不曾听闻这荣安公主,也不知公主喜好,日后若是怠慢了,可如何是好?”既然银子有用,那就没什么是问题了,秦江勇连忙趁机追问。一直愣神的秦甫沅也上前,对此表现了关心。
“荣安公主自小被养在德妃身边,随娘娘一起吃斋念佛为陛下祈福,少有走动,故而秦大人有所不知亦是常情。至于性情喜好,小人哪敢揣测琢磨,只是素闻公主友善,是个体己下人的主,想必秦大人就算一时怠慢,也不会多有重责的,秦大人便放心吧!”太监说完,秦江勇长长地松了口气。
一番客套后,这才将宣旨太监送走,秦江勇要去祠堂,好好拜谢列祖列宗,一路上,秦甫沅能看见父亲大人藏不住的欢悦,也看到府中下人投过来的目光中也含着喜悦,不免脸上和着、扯出笑容,只是心里的苦楚,又有何人知晓呢?若公主真是性格好的话,那么自己这等弥天大谎也能被原谅吗?
等秦江勇在祠堂里领着秦甫沅拜一圈下来,又突然觉得置彩礼应该由他亲自督办一下才行,絮絮叨叨地和儿子说了许多安置的话,“明儿开始,我会专门叫先生来教你礼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