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唐家。
偏厅正中站了位五十岁上下的妇人,手提着一幅打开的画卷,画卷上画着个玉貌花容的美人。妇人满脸堆笑,舌灿莲花。
“唐夫人,可不是我瞎吹,赵家这位小娘不论是模样还是人品,那都是百里挑一的。至于家世,就更不必说了,放眼蜀中,除了唐、谢、梅家,还有哪家敢舔着脸与赵家相提并论的?若说您家大公子乃人中之龙,那这赵家小娘便是人中之凤,到哪儿可都寻不到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喽!夫人觉得如何?”
丁媃撇了撇嘴,不屑地冷哼一声,道:“哪里就天造地设了,不过是还凑合罢了。”
妇人闻言,讨好地笑道:“是是是,夫人说得没错,是我说错话了。只不过,以大公子的人才,可堪匹配之人实属不多,这赵家小娘在蜀中未出阁的女子当中,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了。夫人再考虑考虑?”
唐稳忍不住开口道:“我瞧这姑娘不错,挑了这么多,就今日这个还行。”
妇人见有戏,脑子转得飞快,赶紧道:“唐老爷若是中意,可得尽早定下来。这赵家小娘不知几多抢手,举凡有点家世的适龄公子,都属意她呢!”
“这姑娘如何?若你觉得满意,爹这便替你定下来。”唐稳按捺住内心的焦灼,殷切地看着自己的长子,满含内疚与心疼。
内疚的是自己没能替他定下个本分老实的姑娘,临到婚期来了那么一出,以至于耽搁到现在。都二十三岁了,还孑然一身。心疼的是,长子是何其骄傲之人,观他自小便对谢家姑娘情根深种,就怕他面上不显却在心里备受煎熬。若是闷在心里憋出病来,可就得不偿失了。唐稳面露忧色地看着长子,等待他的回应。
唐肃闲适地坐着,一手托着茶盏,一手用茶盖在水面轻轻刮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势,淡淡道:“不如何。”
见他这般不上心,丁媃沉不住气了,对唐稳抱怨道:“你瞧瞧你儿子,又是这样!这两年,前前后后看了这么些个,哪一个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唐稳温声安抚道:“夫人莫急,也莫担心,肃儿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喜不喜欢须得他自个儿说了才算。”
“凭他的喜好?我看你是这辈子都休想抱上长孙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耗不耗得起。身为嫡长子,都到二十三了还未娶妻生子的,这世上怕也就是他一人了。”
“肃儿不过是挑剔了些,夫人就随他去罢。”唐肃劝道。
“我不怕他挑挑拣拣,就怕他是一门心思只认准了谢成韫那棵歪脖子树,打算在那上面吊死!”
“夫人!”唐稳心里一惊,急忙高声制止。
自两年前谢成韫失踪之后,这三个字便在唐家成了忌讳,无人敢提及,更不消说当着唐肃的面提及。
丁媃也是被他气极才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三个字,话一出口,心内也是一惊,情知不妙,不知今日要引出何等轩然大波,遂拿眼偷偷瞟了瞟唐肃。
谁知,唐肃面不改色,依旧安之若素地坐着,吹了吹盏中茶水,“母亲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说完,抬眸看向丁媃,唇角勾起。
“你!”丁媃柳眉倒竖,忽觉一阵胸口发紧,赶紧用手顺了顺。
“夫人莫气,莫气。”唐稳连连道。
“索性,今日便与父亲、母亲说个明白罢。”唐肃将茶盏往旁边的几上一搁,正色道,“日后,二位不必再替儿子相看女子,也不要叫儿子再去相看任何人,否则只能是徒劳。二位的长媳,总归只能是谢成韫一人。她若活着,我迟早会找到她,娶了她。她若是死了,即便只剩尸骨,我也会带回来,将她埋在我唐家祖坟之内,入我唐家祠堂。今生,我与她谢成韫,至死不休。”
犹如五雷轰顶,丁媃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差点一头栽倒,被唐稳扶住,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朝唐稳悲泣道:“你看他,你看看你的好儿子!逆子!逆子啊!我怎么,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唐稳长叹一声,无奈地抚了抚丁媃的背,“夫人,身体要紧。”
“母亲息怒,是儿子不孝,儿子给母亲赔不是。”唐肃起身,一撩袍,朝丁媃跪下。
“不敢当,为娘受不起,你起来。”丁媃无力地挥了挥手,“你走罢,让我静一静。”
“是。”唐肃起身,走了出去。
出得偏厅,步入檐廊。
长长的檐廊上,迎面小跑着过来一人,见到唐肃,禀告道:“爷,梅家派人来送信,说是有谢姑娘的消息。”
“人呢?现在何处?”
“正在书房候着。”
唐肃不再多问,放快了脚步,匆匆向书房赶去,步伐快得带起阵阵细风。
两年了,他找了她两年,却是毫无头绪,她就像凭空消失在这世间一样,再也未曾露过踪迹。当年,靠着一只小小的粉蝶,只差一步便能杀了那贱种,将她带回来,谁曾想被一条暗道坏了全盘计划。那一夜下着雨,谢初今身上的花粉想是被雨水冲刷,粉蝶再也探寻不到气味,就此失效。
她身边跟着谢初今,那小子向来滑头,又惯会使用易容的伎俩,若是二人有意隐姓埋名,藏在深林僻壤,怎能找寻得到。
不过,即便如此,天意还是站在了他这头,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的网已织就,只等着她出现,一头钻进去。
他要把他的阿韫找回来,一心一意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