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审,我敬您一杯,早就听郑庭说起过您,说您是明察秋毫、铁口直断。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滨海市一家名叫秋意浓的私房菜馆包厢里,一位西装革履的金丝眼镜男人,正满面笑容地向另一名神情倨傲的男子敬酒。敬酒的男人叫朱剑豪,世纪天尊律师事务所主任。被敬的是李明山,滨海市中级人民法院民事审判第四庭的审判员。
他们二位身边,还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也是滨海中院的法官。不过他不是普通法官,而是民四庭的副庭长郑少秋。
今天的饭局是朱剑豪组织,郑少秋拉线,主要招待李明山。李明山刚参加饭局的时候,还有点矜持,一杯白酒下肚,跟朱建豪也熟络起来。
秋意浓这家私房菜,李明山是第一次来。饭店名字倒是起得颇有诗意。他看了看桌上的菜色,都是家常菜,酒水并不算名贵,心理踏实了些。他跟律师在外面吃饭,最怕的就是上一桌子莫名其妙的菜,个个都贵得吓人。要是律师提出什么非分要求,连拒绝都不好开口。
今天的菜色看起来比较普通。他于是放开跟两人觥筹交错起来。李明山夹了一筷子娃娃菜,浓郁的鲜味直冲味蕾,不由得赞道:“这家店的菜有点特色”。
朱剑豪面有得色,吹嘘道:“李审,您可别小看这道娃娃菜,用的可是两头鲍吊汁。再加上国家级大厨精湛的手艺,看起来外表普通,其实简约而不简单。”
两头鲍么?据说很名贵。但名贵到什么地步,李明山没什么概念。朱剑豪见李明山不搭茬,只道是他不满意,拿出两条软中华,塞过来道:“李审,听说您也是老烟民,小弟我家里正好开了个烟酒店,顺道给您带两条抽抽。”
李明山看装,态度热情了些。他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嘴上说道:“老弟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朱剑豪见李明山收了好处,心里大定,又端着杯子敬过来:“李审,今天这场饭局,纯粹是小弟我来向您和郑庭学习的。”朱剑豪姿态摆的很低,李明山跟他碰了一下,好奇地问道:“哦?你说说看,我们有什么可学的?”
“您跟郑庭都是中院的中流砥柱,论业务能力,是这个”,朱剑豪竖起大拇指,“小弟呢不才,手头有个案子,跟郑庭、李审您们探讨下。”
朱剑豪一撅屁股,郑少秋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他摆摆手道:“你们聊,我今天就是来打秋风的。”郑少秋跟朱剑豪是老同学,平时偶尔替他牵线搭桥。但要再出大力,郑少秋也是要看时机、场合的。朱剑豪手上的这个案子,郑少秋就不打算插手。
“是这样的,李审,我这儿刚收了一个案子,分到了您名下审理。案情比较简单,我的当事人薛某借了一笔钱给被告董某,糊涂的是没打借条,现在唯一的证据就只有一条短信。照道理来说,有这条短信也足够了。想不明白的是,一审法院在董某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竟然判决我方败诉。”朱剑豪摇摇头,似乎十分想不通。
李明山看了一眼,正在自顾自吃菜的郑少秋,心想果然是宴无好宴。他不相信一审法院,会毫无缘由地判决一方败诉。这个案子要是模棱两可,判决哪方败诉都好说,那么这两条烟收了也是收了。
如果事实比较清楚,那么自己就得小心了。吃个饭、收条烟都好说,纪委也不大管。要是再顶风违规办案,这后果他李明山也吃不起。作为十几年的老法官,李明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李明山沉吟了片刻,也不慌忙答复,只说道:“案子的事情,我回去再研究研究。我跟郑庭也难得聚会,郑庭,我们俩走一个?”
郑少秋乐得清净,被李明山这么一搅和,知道这小子不肯让自己独善其身,端起杯子笑道:“明山说的没错,是我的不对,以后多聚聚。这样,我先干为敬。”
朱剑豪心里有些不忿,这顿饭别看都是家常菜,但确实简约不简单,人均到了300多。两条烟还另算。这老郑不够意思,要出力的时候,总是拉稀。就说两条软中华,也没少你的。
郑少秋见朱剑豪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知道不表态不行了,转头跟李明山说道:“明山,老朱呢,是我的同学,你那里能方便就行个方便。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违法乱纪的事可不能干。”
朱剑豪脸上微微变色,郑少秋你个老乌龟,吃干抹净还想置身事外。但他也不好发作,只勉强笑道:“我怎么可能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都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李明山借着郑少秋的话头道:“郑庭的面子我老李还是要给的。朱律师,我在这里表态,但凡你的要求合理合法,我老李肯定不拉稀摆带。”
朱剑豪心里翻了个白眼,合理合法,我还找你们干嘛?他面上苦涩地笑道:“那我就多谢郑庭和李审了”。“好说”,二人打了个哈哈。
朱剑豪正是薛保保的二审律师。薛宝宝一审败诉后,把欧阳大状堵在律所门口,骂了个狗血淋头。欧阳大状空有浑身解数,面对一个泼妇,却无能为力。最后他在警方的帮助下,才摆脱了这个泼妇。
薛保保这次请的律师,是一个朋友介绍的。朋友吹嘘说这个朱律师,在滨海这地头上,就没有搞不定的官司。薛保保半信半疑之下,找到了朱剑豪。
朱剑豪看起来四十多岁,一副金丝眼睛,身穿得体的西服,看起来精明干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