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李煜带领大臣亲眷在九庙外恸哭一番,谢其民而后行。

在这仓皇辞庙日,教坊中的伶人亦悲伤难耐,自发奏起了别离歌。宫娥们前来相送,怆然泣涕,忧戚难尽。

这一日的天空阴沉沉的,嫣莞穿着一袭素淡的宫装,站立在人群中,心知这一去再难归故里,不由泪眼潸然。

“公主……”窅娘来了,目光怆然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今天她亦是一身素淡白裳,看起来不似往日那般妩媚娇俏了。

嫣莞望向她,悲切道:“以后我不再是公主了。”

窅娘垂下了秾丽的眸子,沉默无语。

思量片刻后,嫣莞又神色伤感地与她道别,“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吧!不管你以后去了哪里,都一定要过得好。”

窅娘摇摇头,眼眶泛红了,道:“不,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大梁。”

嫣莞呆愣了一下,紧接着瞧见李煜正往这边过来。

他已将窅娘的话语尽收耳中,哀叹了口气,又望着窅娘的背影,轻声道:“窅娘,你就别跟来了,回去吧!”

窅娘转过身,眼中含着泪水,摇摇头道:“国主去哪里,窅娘就去哪里。”

李煜宛转劝道:“去了大梁以后,生死难卜,可能从此再也回不来了。而你留下来,会得到自由,会过得好。”

窅娘摇摇头,目光悲伤而坚决,“国主莫要再劝,窅娘只愿一生追随国主。若与国主分开,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即便得到了自由,我又该往哪里去?生存于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话语,句句恳切,字字深情,深入肺腑。

李煜思量片刻后,只好悲恸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劝了。

天上乌云密布,烟雾弥漫的长江上,细雨如织。

李煜伫立在船头,望着眼前的景象,哀思如潮,一字一句吟道:“江南江北旧家乡,四十年来梦一场。吴苑宫闱今冷落,广陵台殿已荒凉。云笼远岫愁千片,雨打归舟泪万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闲坐细思量。”

嫣莞撑着一把油纸伞站立船头,黯然神伤,脚下流过浩浩汤汤的长江之水。

站立在江边的宫娥们哀伤恸哭,与江边绝壁一块儿在烟水中变得迷离不清,辽阔的天空也宛若在水边垂下。

船队先是顺流东下,又沿着运河北上,穿过簇簇青山茫茫烟水,奔赴遥远而未知的前路。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些声响,嫣莞转头望去,吓了一大跳。

李煜仍然想不开,要寻短见,一只脚已经悬空了,左右纷纷阻拦劝谏他。

“哥哥,哥哥你要做什么?”

李煜忧愤道:“过去负隅顽抗,直到城破之日才肯归降。去了大梁,定是死路一条,还不如现在就一死了之。”

嫣莞吓坏了,哀伤落泪,“不要!哥哥,你不要死,你死了我们怎么办啊?活着总是有希望的,也许那宋国皇帝肯饶我们一命呢!我求求你了,我们都好好活着好不好?”

左右皆泣涕,纷纷阻拦,却也挡不了李煜一心赴死的决心。

负责押护李煜的宋国军官郭守文见状,开口安慰道:“圣上只求恢复疆土,建设太平盛世,哪里有因为后到而责怪的呢?”

左右立即附和劝谏,李煜方稍稍安下心来,不再求死。见他的情绪安稳了,众人方舒了口气,纷纷拥着他往船舱里走去。

嫣莞望着这幅景象,抹了把泪水,又咬咬唇将眼中的泪水挤了回去。她突然心想,这一路,或许会很不顺利,去了大梁以后,还有更多无法预知的危险,也真不知道哥哥能否坚强地挺过去,也真不知道一家人能否平安度过余生。

她只愿一家人都安好,这个心愿真的就那么难吗?

经过一段日子的辗转奔波后,船队终于快要抵达大梁。

李煜站立在船上,静静看着两岸风光,眸光悲伤沉郁,突然提议道:“快要到汴水渡口了,我们去普光寺礼佛吧!”

左右闻言,面面相觑,如今国破,谁还有心思去礼佛?于是纷纷劝谏李煜不要去。

李煜见状,大发雷霆道:“我自小被你们管着,都不自由,现在国都已经灭亡了,你们还想要这么管着我啊?”

这下子,左右都不敢说话了。

嫣莞见状,默默垂着泪,也不敢说什么。他的性子一向温顺,她何曾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如今国破,他的心情必然糟糕至极,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到了渡口,众人没敢再劝,纷纷跟着李煜前去礼佛。

普光寺里高大的金身佛像屹立着,梵音阵阵,香雾缭绕。

女眷们跟随李煜进了寺庙后,跪到佛像前,双手合十。

嫣莞望着那高大的佛像,眸中含泪,在心中默念道:“愿佛祖保佑哥哥,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安无事。”紧接着又对着佛像磕了几个头。

李煜慢慢站起身,望了望四周,命令仆人在寺庙中散施缗帛,然后方离去。

这一日是开宝九年的正月初四,李煜一行人被俘至京师,素服待罪明德门下。

而女眷是不用参加献俘仪的,便被安排在了远处稍作休息。

在远处坐了一会儿,嫣莞开始忧心起来,她抬头望向明德门上的那抹明黄色身影,心想那就是决定他们生死存亡的关键之人,一颗心突然狂跳个不停。

一个女眷见她忧心殷殷的,劝道:“别多想了,不会有事的,我听说蜀国和汉国的国君被抓来了,至今都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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